第二十章 手上沾染着血（2 / 2）

余不染依然是身体前倾，全身绷紧，蓄势待发。

竹青叶则是立剑身前，神情微惘。

就好像，只是时间停滞下来，空间发生错位而已。

……

……

余不染低下头。

他看向手中的剑。

只是，此刻。

手中已经没有了剑。

只剩一个剑柄。

之后，仿佛是迟来的一声清脆剑鸣。

像是什么东西炸裂开的声音。

地面上，突然散落而下，几块残剑碎片。

余不染低下头，默默看着。

那张木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孩童时，才有的难过。

……

……

余不染输了吗？

对于大多数台下众人来说，他们此刻脸上都是一片迷惘。

他们只看到余不染遍身是血，然后换手持剑，把剑身擦成血红后，下一刻，只一眨眼——

余不染就出现在竹青叶身后。

中间的所有过程，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楚。

直到那声仿佛迟来的清脆剑鸣，忽然响起。

他们才恍然发觉：

余不染的剑，碎掉了。

既然剑碎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余不染输掉这场比试了？

就在他们还有些茫然的时候。

高台之上，竹青叶忽然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

……

竹青叶死了吗？

竹青叶摸着自己的脖子，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死了吗？

明明刚才，那猩红双眼逼到面前时，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然后，他感觉脖子上，突然滑过一丝凉意。

接着仿佛全身被贯穿而过。

不，不只是全身，竹青叶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贯穿而过。

像是一刹那，被人刺穿了灵魂，本能惊惧，乃至战栗。

再之后，仿佛时间恢复流逝。

一切如常。

只是眼前，不见那血衣少年。

直到那声仿佛迟来的清脆剑鸣，忽然响起。

竹青叶才全身一软，瘫坐在地上。

手中长剑，也随之散落。

他一脸惘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直到，他面前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上沾染着血。

……

……

不知何时，余不染已经来到竹青叶面前。

他弯下腰，向竹青叶伸出手。

竹青叶茫然抬头。

余不染的眼睛已无猩红杀意，恢复成原本的清澈明亮，像是落白山的天湖，亘古无波，平静如镜。

竹青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然后，下一刻。

他神情恍惚。

好像陷入一片虚无之中。

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后。

那道跋涉过尸山血海，艰难前行的身影。

……

……

二人对视良久。

直到余不染手上的血，滴落到地上，溅起一声极轻的声音，细微不可察。

竹青叶方才如梦方醒。

他刚要慌忙伸出手去接。

却没想到，余不染突然收回了手。

那张原本干净的脸上，此刻同样沾满了血，只是神情似乎有些尴尬。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把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然而他一身白衣尽化作血衣，直到现在还在淅沥往下滴血，哪里能擦得干净手上沾染的血。

反倒是越擦，那手上沾染的血，就越多。

直到竹青叶的手，伸到了余不染的手边。

竹青叶坐在地上，这个动作有些吃力，但他还是颇为费劲地，努力把手够到余不染身边。

他仰头看向余不染，眼中浮现出诸多复杂情绪。

有畏惧，有敬仰，有认可，有钦佩……

余不染看着他，眼神微讶。

仿佛在说，你不嫌弃我手上沾染着血吗？

竹青叶看着他，眼神清澈。

他笑了起来，和余不染曾经那个笑一样，有些别扭，有些僵硬，像是来到尘世之后，第一次对别人释放善意。

仿佛在说，我不嫌弃你手上沾染着血。

余不染也笑了起来。

于是，一只干净的手，搭上了一只沾血的手。

从此以后，竹青叶的手上，也沾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