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个朋友，以及（2 / 2）

苟行之将这个问题抛给还在吃烤鱼的白衣少年。

余不染摇摇头，眼神清澈，仿佛在表示自己听不懂。

苟君子受够了这人遇事不决眼神清澈的伎俩，气鼓鼓地袖子一甩，大步向前走去。

前方人影渐多，远远可以看见巨大石门上，刻着三个大字：试剑堂。

数十名陋室宗弟子，站在石门前的高台上，穿着青黑色道袍，不同之处则在于，其上所锈的各族纹饰。

和只招收某一特定族裔的小型宗派不同，陋室宗作为占据青川郡主峰的修道大派，尘世花草树木诸族子弟，无论贵贱，只要展露出修行潜力，一应俱收。

只是近些年，随着宗门老人们日益凋零，新生代青苗却来不及补上空缺。

尘世诸族，虽同为祖木后裔，身负道种，然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修行路径，不尽相同。

经过历代至尊先圣的提炼总结，登临参天之路，如今被大致分为四境。

坐风，沐雨，和光，同尘。

修道一途，无外乎感知天地呼吸，沐浴灵露恩泽，仰赖青天普照，最终茁壮成长，枝繁叶茂。

——直至身死道消，化作尘土，与尘世合一。

尘世千秋万载，最终能参透生死轮回，跳脱四境之外，登临参天的人杰，寥寥无几。

至于参天之后的境界，有说为不朽，有说为枯荣，皆不可知，不可测。

今日之世的花草树木，都感到无比自豪，与有荣焉。

因为尘世芸芸众生，与一位圣人，生活在同一片青天之下。

许多人坚定地相信，书圣他老人家，纵览古今，于历代至尊先圣中，也当为最强大最伟大的几位之一。

就连青天剑尊，如此惊艳传奇，民众也只是争论聚焦于，在他极尽绽放的那个时刻，是否可与书圣他老人家比肩。

衡量战力的标准单位，自然是那蛮祖老儿。

然而书圣常年隐居寒山，不曾过问尘世俗事。

世间最强者之列，当属同尘境。

可陋室宗作为千年前曾出过参天境祖师爷的修道大派，如今别说同尘境，就连和光境强者，也只剩陋室宗掌门一人了。

于是近年来，陋室宗愈发没落，虽名义上，仍是青川郡第一大修道门派，但颓势渐现，岌岌可危。

一路上，余不染沉默着听苟行之讲解过往，就连苟君子也难得消停下来，眉头微皱。

潜力优质的弟子，就是宗门的生命线。

而试剑堂，就是筛选入门弟子的地方。

苟君子先行一步，向他的师父禀报消息。

看着兰族少年渐渐远去，道袍褴褛，布条乱飞的背影，苟行之转向余不染，笑道：

“如何？”

这里问的却不是烤鱼的味道。

“他人不坏。”

余不染低声道。

苟行之知道，这算是一个不错的评价。

然而不应止于此，他看着余不染，认真说道：

“他或许是你在尘世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这个词，离余不染有些遥远，他有些茫然。

现在的他，还不清楚，这二字将来会意味着什么。

……

……

此时，试剑堂前，高台之下，同样站着诸多弟子。

这些人大都来自青川郡各小宗派，来此参加试剑堂入门选拔。

他们看到从后山过来的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高台之上，陋室宗弟子也颇感疑惑，那中年道人和白衣少年，气息陌生，若是来参加入门选拔，本应是从正门进来。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那名白衣少年的特别之处。

很干净的一个人。

和当年雪原之上，苟行之所在车队众人，同样的评价。

实际上，这也是尘世看到余不染第一眼，一致的看法。

人群之中，很多女弟子怔怔地看向余不染，忽然感觉有些面热，下意识想挪开视线。

可眼睛却不听话地似的，仿佛钉在了那白衣少年的脸上，一动不动。

其中有些人，甚至发觉自己道心开始不稳。

不远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一名白发少女微微侧目，投来一瞥。

余不染已入尘世多日，本来逐渐习惯了这种注视。

然而在诸多杂念颇深的视线之中，他忽然感受到一道异常冰寒的眼神，稍纵即逝。

明明此刻艳阳高照，日光温热。

那丝凉意，却宛若一阵清风吹过，沁人心脾。

余不染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微微皱眉，目光扫过众人。

可惜，他并没有找到那道眼神的主人。

就在他决定先放弃时，却意外在高台之上，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高大身影。

余不染眼神一凛，双眼微眯，牢牢锁在那人身上。

那高大青年被一群浪荡弟子拥簇在中间，神情漠然。

余不染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