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中师生林一林 第二部分 凤安区14-15(2 / 2)

“那少先队辅导员现在是谁呢?”林一林心里一团乱麻。

“有名无实,都是挂名不干事。你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要解决辅导区会计人选。教委来了几次人,都换不掉,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为什么非要换掉呢?会计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事情。”

“会计的人选不合适,教师意见很大,影响工作积极性。”

“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庆祝活动怎么开展呢?”

“马上就要到儿童节了,今年就算了吧,已经好多年开展不了活动了,也不缺今年这一年。”庄区员说。

林一林从庄区员办公室出来,三分钟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林一林目前还是孤家寡人,光杆司令。辅导区副主任、扫盲专干、会计都见不到人影。

这对于从轰轰烈烈热火朝天的柳青小学来的林一林,简直感觉是到了另一个国度,另一个世界。

新校长上任,既没有人接待,也没有人沾边,仿佛学校来的不是校长,而是一尊瘟神。落了几天雨,校园照例是泥泞加脏乱,五月的天气让林一林觉得就像冬天。刚从师范毕业到柳青小学,那年冬天什么都没有,但心是暖的。

林一林的不动声色,让学校领导和老师们感到很奇怪,这个娃娃校长的确是不会当校长。新官上任没有烧出三把火,连一次教师会都不召开。老师们议论够了,便不再谈论新校长的话题,都在默默做自己分内的事。课总是要上的,不然心中真的有愧。

星期三下午,林一林悄悄骑车去了官渡,就在滁河边,因为古代这儿是官家的渡口,因此留下了这个名字。

“葛校长好,你为什么不回柳青?”林一林见到葛校长就问。

“无颜见江东父老,只能苟且在这河边。当初应该听你和周佳山、王纯他们的话,就在柳青乡享享清福,喝喝小酒。没想到去了凤安区,壮志未酬心先死啊。”

“那所学校简直奇特到了极点。我到那里好几天时间了,竟然没有一个老师跟我打招呼,区里也没有一个领导到学校里来。你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葛校长说:“上面非要撤换辅导区会计,说她工作态度不好,这个问题要处理好。即使换,也要换一位能真正干事,而且不乱说话的人。”

“如果非要换掉,我想把韩校长调上来。”

“他是个老好人,但也与某些人是同学,有瓜葛。凤安区中心小学教师之间,领导之间,有不少股帮派,拉帮结派,盘根错节。我是急于求成,结果适得其反。你要接受我的教训,冷静地等待县教委的处理结果,然后再配好你想用的人。这些人必须要是没有参加任何派别的。”

“你每天都回柳青吗?在这里吃饭、住宿怎么办呢?我现在每天都回家。”

“我在这里也是过渡,教委知道我是委屈的。现在小学教育划归地方管辖,教委不能不听区乡镇政府官员的意见,我很快就会再调动的。生活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官渡乡的老师比凤安区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我明天去一趟教委,请他们抓紧解决掉凤安区中心小学的遗留问题。”林一林说。

林一林不怕教委工作人员说他是少壮派。少壮派有年龄的优势,况且他们只是善意的开玩笑而已。

葛校长又强调说:“你要接受我的教训,不要太急。好在你性情柔和,会干得很好的。区里领导很欣赏你,从那次教师节大会发言之后,他们就想起用你了。开始担心你年龄太小,怕压不住阵,最后实在无人可选了,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直接调你到区中心小学了。”

临行前,葛校长反复告诫林一林:

“不要怕被冷落,这是最好的冷静期。冷落你的人其实正在悄悄地观察你。其实,每一位教师都希望自己的学校好,每个人都有集体荣誉感。只是有时候,不平则鸣,被情绪化所左右了,被煽风点火的人利用了。”

15.谁是谁非

林一林去了一趟县教委,年轻英俊的梁主任热情地接待了他:

“早就听说过你啦,没想到你的确是小伢老师啊。那次潘主任到柳青小学调研,回来就跟我说,柳青小学那个林一林是个人才,他写的学期总结居然是《关于小学生分层教学的设想》。汪主任那次到柳青小学检查工作,就坐在你办公桌前,他一看你批改的作文,就暗暗称赞。既有总批也有眉批,还有分数、星号,夸你字也写得漂亮。年龄是小了点,但我当教委主任的时候也很小哇。摸着石头过河,把鞋拎在自己手上,就不会湿鞋的,更不会呛水。你找我主要是干什么?简洁点说,我马上要到县里开会去。”

“据我观察,现在凤安区中心小学最棘手的是辅导区会计问题。我觉得奇怪,会计能有什么问题呢?非要换掉。”林一林向梁主任汇报。

“教委管财务的冯主任已经去过几次了,都解决不好。区领导非要换掉,而那个会计说自己没犯错误,换掉要讲出理由。等几天我再请冯主任过去一下,他是分管财务的,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教委的司机来请梁主任上车,说再不走,开会就要迟到了。

临上车前,梁主任对林一林说:“小林校长,你回去好好干。我暑假亲自过去考核你。”

从教委刚回到学校,还没进西门,小林校长就感觉到学校出事了。

教师大办公室被师生围得像铁桶一般。

“林校长来了,大家让一让。”直到出了大事,才有人第一次喊出了“林校长”这三个字。

一进办公室,林一林就吃了一惊,一位中年女教师躺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朴老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朴老师是林一林的师范校友,在军民小学,不知道今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把她扶上自行车推过去。”不知谁这样提议。

“她都不清醒了,哪里能坐得住?”另一个声音说。

“快找板车来。”

“没有?那我来背她吧。”

朴老师在林一林的帮助下,把女教师背着向医院走去。医院还在南大街,林一林见朴老师实在背不动了,就换他背,两人交换着背了几次,才把女教师送到医院。医生都认识这位女教师,赶忙给她检查:“症状像脑震荡。这是怎么搞的?”

“我们俩都刚进校园,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呀,好像是在办公室摔倒了。”

“自己不会摔得这么重吧?赶紧叫救护车,转到县大医院去。”

朴老师陪着林一林,跟救护车去了县医院。

傍晚,冲进来两个人,拽住林校长就要打:

“你是什么校长?你是国民党校长吗?敢把老师打成这样?”

朴老师一把拉过那个挥着拳头的人:

“你在胡闹什么?这是刚调过来的林校长,是他把你爱人背到凤安区卫生院的。他怎么能打他呢?真是不知好歹。”

“电话里,他们就说是校长打的。对不起,我气糊涂了。”说话的人肯定是女教师的爱人。

听他们谈话,林一林才知道受伤的就是辅导区会计,与副校长发生口角,由于办公室地面回潮湿滑,在拉扯中被掼倒在水泥地上,头部受了重创,已经确定是严重脑震荡了。

到了晚上,医院催着交钱。会计家属说:

“叫打人的人送钱来,躲就能躲过去了?躲掉初一躲不了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林一林根本不知道打人的是谁,即使晓得,这时候也无法联系。

“这样吧,我先回家拿钱。很快就回来,我家就在南山边。”

其实,怎么快得起来呢?慌忙中林一林是跟救护车来的,回家要走回去。林一林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妈妈,家里有钱吗?”

“你的工资都在那儿。你这时候要钱干什么?”

“学校老师受伤了,住在医院,催着交钱呢。”

“那怎么是你交钱呢?老师家没有人吗?学校没有钱吗?”

“老师是在学校受伤的,她家人正在闹呢。”

“不会是你打的吧?你再急也不能打人啊!”母亲上下打量着林一林。

“妈,我怎么会打人呢?我连学生都没打过,我还能打老师?你快点把钱拿给我。再不交钱,怕医院撵她出院。”

林一林的母亲立即拿出所有的钱:“我去叫你大哥开四轮拖拉机送你去。再这样步走去,要走到什么时候?难怪都说这个学校难搞。看你浑身都是泥巴,这又是怎么搞的?”

“老师倒到水泥地上,是我背她上区卫生院的,所以身上沾了许多泥巴。我把钱送去就回来。”林一林穿着泥巴衣服出了门。

大哥把林一林送到医院,就在楼下等着。等了半天,他才出来。

四轮拖拉机的声音很大,讲话也听不清。林一林一路沉默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凤安区中心小学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教师在办公室受伤的事,柳青小学领导和老师自然知道了。周校长和王校长赶到凤安,几次也没见到林一林。这段时间,林一林一直都在医院忙碌,仿佛是他打了人。

形势急转直下,县教委知道了,县公安局居然也出面了。因为女教师的母亲气愤难平,跑到新昌专区找到了专员—她的老同学,声言她女儿被校长打成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生命危在旦夕。专员很震怒,立即指示县公安局做好调查取证,该抓的抓,该拘的拘。

凤安区中心小学的确是个复杂的地方,在调查过程中,每个人的描述都不一样,完全不尊重事实,纯粹是小圈子、小团体在起作用,都是站在各自的帮派中互相制约。查来查去,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相。有的人明明在现场,反而干脆说自己不在现场,什么也不知道。

林一林真的不在现场,他说不出任何现场的情况。

最终,女教师的治疗费、护理费等等,只好由辅导区报销。那时候,辅导区的账上几乎没有钱了。

没有等到暑假,发生矛盾进而发展到拉扯的双方当事人,都被调出了凤安。这件事分不清谁是谁非,本来难以解决的辅导区会计问题,也由于会计工作单位变动,顺理成章地彻底解决了。韩校长调到辅导区任会计,同时通过表决,担任教育工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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