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巷依旧(1 / 2)

回到家躺在冰凉的床上,莫问兰整晚上感觉都是仿佛既在梦里又像是在白天,总是在无名巷转来转去,老是出现吴春花的背影和奇奇怪怪的动作,以及醒目的白底青布鞋,看不清的背影……

凌晨,鸡刚叫头遍,问兰还在熟睡。莫箩筛客轻轻来到女儿的床头,他低下头轻轻拂开问兰额头的刘海,眼睛停留在那道浅浅的小月牙儿胎记。

猛然,他惊异地看到问兰的头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水雾,那是秋天的凌晨人们在浓雾中穿行才会留下的痕迹。

更惊异的是,他发现在问兰的枕头边,竟然有一枚鲜活的还带着露珠的奶槿花树叶!莫箩筛客大吃一惊,难道问兰凌晨独自在雾里穿行过?

莫柳山又轻轻地来到堂屋,看到大门紧闭,门闩好好地横着。他打开门,外面只有淡淡的天光,浓浓的大雾遮盖着整个小镇,连对面的房子都变得影影绰绰的。

莫柳山搬了一张竹椅子坐在屋檐下,全然不顾早上的微寒。他掏出斑竹管做的烟斗,点起旱烟,青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很快混入浓雾中。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浓雾,思索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和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整张脸慢慢地被烟雾笼罩了……

莫柳山抽完一袋烟,天渐渐亮起来了。他返回屋里,叫醒了问兰,低声问到:“你说说,这两天早上和晚上你都在说那个吴春花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清楚。”

问兰还在梦里,迷迷糊糊地,被她父亲弄醒了,她半是不情愿,半是不高兴地嘟起嘴说:“反正我们小娃儿说的话,你们大人从来都不得信的!”

然后她把脑海里感觉到的、梦里的那些情景重新说了一遍,夹着各种夸张、猜测、想象,还把听评书、看戏听到看到的情节乱七八糟夹杂在她的讲述里面。

问兰断断续续把话说完后,箩筛客板起脸说:“这都是你小孩子成天乱想出来的,这个事情不准对任何外人说哈,否则我把你吊起来打!”

问兰吓得吐了吐舌头,连连点头。

住在镇边狮子山脚下的胡补碗匠,心里挂念着吴春花游街,和万神医要他假扮钱老板的事情,因此天没有亮就起了床,匆匆往无名巷走去。

今天清晨的雾实在太大了,街道两边的房子都是模模糊糊的,对面走来个人也看不清。

万神医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因为肖牛儿和吴春花在药铺仓库里关了一夜,他担心出什么意外。

鸡一叫,万神医就醒了,他翻身起床,急急忙忙推开大门,只见铺天盖地的大浓雾,他不禁大喜过望,内心大叫一声:“天助我也!”

他刚关上门准备洗漱,胡补碗匠就来敲门了。万神医打开门,看见胡补碗匠站在门口,他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万神医赶紧给胡补碗匠易容化妆。完成后,胡补碗匠对着铜镜一照,嘿,自己真就变成了钱老板!

万神医和“钱老板”来到“钱人药铺”,药铺里的两个药师——钟药师和谢寡妇,还有县衙的两个差役也已经等候在门前。两个差役把带来的两面铜锣分别交给了万神医和“钱老板”。

万神医掏出铜钥匙打开大门,一行人跟随他来到后面的仓库。

吴春花靠着仓库角落的药袋子,坐在地下,头发散乱、面色憔悴。听到有人进来,吴春花微微抬了下头,声音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冤枉啊!”。

肖牛儿在仓库的另外一个角落,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万神医长长舒了口气,他吩咐喊道:“老钟,老谢,你们两个来把吴春花拉出来!”钟药师和谢寡妇一言不发,架着吴春花走出仓库。

两个衙役则一人一边提起了肖牛儿,往药铺堂屋中间走去。

吴春花面色苍白,头发披散。可能由于一晚上关在仓库,受到惊吓,吴春花眼神变得凌乱和惊恐。加上她没有吃饭,整个人全身无力,被两个人几乎是半架半拖出来的。

万神医和“钱老板”拎起铜锣,敲打起来,吆喝到:“游街示众,走了!”。

一行人走出了药铺,踏上流江镇的麻石路。

“哐当哐当”的锣声在清晨的流江镇上响起,几个人的声影被浓雾遮盖,只闻锣声和吆喝声:“各位乡亲,偷药铺的小偷和主使犯,开始游街示众了哟——”。

万神医和“钱老板”在吆喝时,故意没有说出犯人的名字。

秋天,凌晨的小镇街道,寒冷而萧瑟,看不到几个人影。

镇上的人听见了锣声和吆喝声,零零星星有人走出来张望。但是始终只听见声音,看不到人,因为雾实在是太大了。有的人咕哝几句,又缩回自己屋里去了。

从镇子东边到西边,也没有几个人尾随围观。走到麻石街尽头,万神医和“钱老板”停了下来,万神医对肖牛儿和吴春花说道:“今天游街示众就结束了,你们两个各自回家,以后要做好人,不要做坏事了!”

万神医掏出几两银子递给两个差役,说道:“差哥,辛苦了,你们一大早就来忙了,回去睡个回笼觉。”两个差役高兴不已,接过银子连连称谢,收回两面铜锣,两人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回去了。

几个人给肖牛儿和吴春花松了绑。肖牛儿倒是还有点精神,连声道谢,吴春花则立刻瘫坐在街上了。

万神医对钟药师、谢寡妇轻声说:“赶紧把她送回她自己屋门口吧。”

胡捕头是练武之人,有早起的习惯。他正在县衙里的住房空地前练拳,一边想着钱老板押着犯人游街示众的事。看着遮天蔽地的浓雾,他想今天的游街可能要等到太阳升起老高了才有法开始。

突然,他听见街上传来“哐当哐当”的锣声和隐隐约约的吆喝声,胡捕头有些吃惊:这钱老板和万神医居然这么早押着犯人游街示众!这么早,街上可能鬼都没得一个!哪里起得到示众、羞辱的作用押!

钱老板和万神医,这是把官府的命令也执行了,又尽力保护了人犯的脸面;他们自己的药铺被盗了,他们居然做人情做好事?莫非这两个人看出了什么端倪?这两个人不简单呀!胡捕头心头暗暗想着。

他收住了拳势,停下来左思右想了很久,他心中有了几分不安,以前那种见到钱老板、万神医时的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觉又涌了上来。

钟药师和谢寡妇架着吴春花来到无名巷里,他们拍打着木门,一夜难眠的吴春花的瞎眼老妈惊慌失措地摸索着来开了门。

两个人把吴春花扔在她家堂屋的地上,就急忙离开了。瞎眼老妈蹲下来,用力拥抱了吴春花很久,才站起来轻轻掩上了门。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