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偷药铺的贼(1 / 2)

胡补碗匠来到了无名巷口,天色已亮,街上来往的人多了起来。他看到无名巷口的“钱人大药铺”门口围了一大堆人,人们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的。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胡补碗匠心想。

他紧走了几步,来到围观的人群外面,踮起脚尖往药铺里瞧。

药铺里面一片狼藉,地下是散乱的药材,药柜架上放药的所有小箱子都被打开了。放在木架最上面的那些青花瓷坛都被移动到了地下,奇怪的是这些坛子都完好无损,没有被摔碎。

药铺里面,钱老板铁青着脸,在宽敞的厅堂里不停地打着转、叹着气。

钱老板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突然奔向药房后面的仓库。仓库里堆着他购买回来后还没有来得及加工、分装的药材,还存放着以前药王庙时留下来的几尊泥菩萨。

不一会,钱老板从后面奔了出来,呆坐在面对大门的藤椅上,面若冰霜。

胡补碗匠找了个人缝挤了进去,来到药铺大门口,伸长脑袋往里面瞧。他看到药铺里厅堂的角落居然跪着一个人,低着头,两个镇上的更夫分别站在这人的两边。

突然钱老板从藤椅里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

“各位父老乡亲,请你们为我作个见证啊!”。

“我这个小药铺是做正经生意的,是为老百姓治病救人的。”

钱老板声调突然升高了,他尖着嗓子喊道:

“我一个外乡人,一个开药铺的,从来没有得罪过谁!开业才几个月,竟然就被贼人盯上了!”

钱老板叹了口气,摇晃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

“这小偷是瞪着眼睛盯到我的呀,我刚进了这批贵重药材,就昨天离开一晚上,药铺就遭偷了!”

胡补碗匠在门口仔细观察着弄得乱七八糟的药房,挠了挠脑袋,他对身边看热闹的一个老人说道:

“奇怪呀!居然会有小偷来偷药铺?!药铺有什么可偷的呢?如果是因为生病,那么就是偷去药材,如果不懂医术,又有什么用呢?”

老人也笑着说:“是哟,我活了几十岁,还是第一次看到药铺遭偷!”

胡补碗匠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正在冥思苦想时,突然看到人群一阵骚动,然后人群自动分开,中间留出一条路来。

有人大声喊道:

“闪开,都闪开,莫耽误官差公事!”

胡补碗匠赶紧从药铺门口闪到了旁边,紧贴着木板墙站着。

县衙的胡捕头带着两个身穿青色官服、外罩白底黑字“捕”短褂子的衙役急匆匆地来了。

呆在药铺里的两个更夫急忙上前,给胡捕头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昨天晚上五更时分,两个更夫提着灯笼、敲着木梆,快接近无名巷巷口时,突然发现几个黑影从“钱人大药铺”里闪了出来,溜到吴春花家门口。

大冷天,深更半夜的,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什么人?干什么?站住!”

两个更夫立即敲响梆子,大吼着追了上去。

几个黑影一愣,他们把其中一个人用力推到在吴春花家门口,对着他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几个人迅速离开,往麻石街跑去,再分头往镇子东西方向狂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浓浓的雾里。

两个更夫见对方人多,不敢分头追。只是急促地敲击着竹梆子,大声叫喊着,往倒在地上的那个黑影奔了过去。

更夫举着灯笼凑近一看,地上坐着的竟然是肖牛儿!

肖牛儿手里拿着两支高丽人参,脚边地面有一只土黄色的绢袋。肖牛儿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刚被人打过的痕迹。

两个更夫抓住肖牛儿,用绳索将其捆绑住,然后拿起人参,拾起地上的绢袋。绢袋里空空的,绢面写着四个隶书鎏金字“千金要方”。

更夫押着肖牛儿,来到“钱人大药铺”,只见药铺大门敞开,里面乱七八糟的。两个更夫不敢贸然进去,只是举着灯笼,敲击着梆子,在外面拼命呐喊:

“抓贼哟,抓贼哟!”

五更天后已有早起忙碌的人家了,他们听到更夫的梆子声和呐喊声,都纷纷往无名巷跑来。

大家看到被更夫捆绑着的肖牛儿,都不禁一愣。

肖牛儿是流江镇上以挑水谋生的孤人,他原本无名无姓,是原来药王庙里的老和尚从庙门口捡到的弃婴,靠庙里的几个和尚和镇上人家接济长大。

老和尚给这个弃婴取名肖业,取佛家消除业障之意。

肖业长到十来岁的时候,药王庙的和尚死的死、走的走。药王庙荒废了,肖业无人管,他就在流江镇上到处流浪。

或许是由于营养不良,肖业长大后是又矮又瘦又黑,他见人就裂开大嘴憨憨地笑,一张阔嘴在瘦削无肉的脸庞上特别显眼,像一张牛嘴,镇上人嫌肖业这名字喊起来太拗口,就干脆叫他肖牛儿。渐渐地,很少有人记得肖业这个名字了,几乎都只晓得镇上有个孤儿叫肖牛儿。

十五六岁时,肖牛儿开始天天早上到镇西头的龙王井挑水,担给那些老弱病残无人照顾的人家,这些人有的给几个小钱,有的给点吃的、穿的、用的,算给他作为劳力钱。有个别穷到给不起水钱的,肖牛儿也不介意,照样担水送,一张阔嘴看上去总是笑呵呵的。

渐渐地,镇上人见肖牛儿做事老实,喊他挑水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有的殷实人家、店铺则喊他长期固定帮着挑水,给的水钱相对就比较固定、多一点。

药王庙凋零破败后,肖牛儿变得居无定处。天热时,他就常住在狮子山的一个岩洞里;天冷时,就经常晚上溜到大食坊的大灶旁边堆柴草的角落里睡觉。

肖牛儿每天给大食坊担水,大食坊老板唐胡子默许了他长期晚上住在店里。唐胡子不仅让肖牛儿晚上住在自己的店里,还把自己的棉被、衣物分给他;早上肖牛儿担水路过大食坊时,唐胡子还经常有意无意地把大食坊的馒头、包子悄悄塞给肖牛儿。

别看唐胡子经常对肖牛儿又吼又骂,肖牛儿最喜欢的人还是唐胡子。肖牛儿没有爹妈,他觉得唐胡子就是自己严厉而又慈爱的父亲。

肖牛儿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再加上他天天挑水在各家各户、店家穿行,对镇上的各个角落、大小人家、店家都非常熟悉。

平时,大家看肖牛儿是孤儿,忠厚老实,也都对他没有戒心。

今天早上,当看到肖牛儿被两个更夫绑住蹲在地上,更夫手里拿着药材和绢袋,“钱人大药铺”的门敞开时,围观的人基本上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镇上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对此是既觉得诧异,又对肖牛儿充满了失望和愤怒。有些老人甚至指着肖牛儿的头愤怒地责骂着。

肖牛儿一声不吭地垂着头,任由大家指责。

在屋子外面看热闹的胡补碗匠,刚开始看到被绑着的人是肖牛儿时,也是大吃一惊,既半信半疑又有些气愤,心中暗骂这个不仁不义的孤人。

胡补碗匠半信肖牛儿是贼娃子,是因为他确实对镇上的住户、店家的房子、情况等大都非常熟悉,有偷盗的有利条件。

胡补碗匠半疑肖牛儿是贼娃子,则是因为这个见人就裂开大嘴笑的小伙子,靠力气吃饭,是镇上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呼来喝去的老实人,怎么会突然去当小偷呢?况且镇上那么多有钱人家、富裕商家他不去偷,为什么偏偏来偷药房呢?

胡捕头坐在药铺里面向大门口的一把花梨木太师椅上,静静地听完了更夫的情况介绍。他一张粉白含着笑意的脸上,慢慢凝起了一点点秋霜,脸也渐渐拉长。

突然,胡捕头大吼一声:

“把这个笨贼娃子推到我面前过来!老爷我今天要现场办案!”

同时,他把右手边的书案桌面用力一拍,放在案上的茶碗中的茶水被震得溅了出来。

“老爷,消消气,请喝茶。”

钱老板赶紧过来,小心翼翼地给胡捕头续上茶水。

两个衙役从角落里把肖牛儿抓了过来,用力往下一按,肖牛儿两腿一软就跪在了药铺厅堂坚硬、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

“小贼娃子,你好大胆子,连药铺都要偷!”

胡捕头又一声大吼,同时下意识地用手在下巴做了几下捋胡子的动作。其实,胡捕头白净的脸上没有一根胡须。

“连救人命的药铺你都要偷,你还有没有天良了?快给老爷如实招来,你为什么要偷药铺?”

胡捕头继续追问。

“快老实交代,你肖牛儿居然有这个胆?敢来偷我的药铺!”

站在一旁的钱老板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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