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燃尽一切100（2 / 2）

江晚山双掌抵于李清幽背后，忍受着真气几乎是抽离着离开他丹田内的剧烈痛苦，将真气度与李清幽抗衡。</p>

可是，凡人怎么可能胜过神？</p>

一个活了四百年的神，哪怕她从前资质平平，杀了那么多绝世高手，汲取了那么多尸体的功力，哪怕她一年只杀一个如李清幽一般武功的人，一百年就是一百个李清幽。</p>

更何况不止。</p>

多么绝望。</p>

哪怕是一万年出一个的绝世天才，从出生那一刻起一直潜心练武，一直到一百岁死，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p>

哪怕从这一刻起日日和她练一样的功法，比她刻苦一倍地修炼，也要一百五十年上下才能与她有一战之力。况且，危采薇断然不可能将此长生之法外传，也断然不可能允许世上有第二个长生种。</p>

对一个寿命有限的寻常人来说，太过残酷。</p>

在李清幽与危采薇交上手的那一刻，他就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强大，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人所能企及的巅峰，真正地成为了人外人、天外天。</p>

一招过手，李清幽已经意识模糊地倒在江晚山身旁。</p>

他双手的血已经被雨幕冲刷得一干二净，微微颤抖着，感受着那种不真实的强大。</p>

他抱起一息尚存的李清幽，心如死灰。</p>

从前他总是很有主意，每一次看似落入绝境，却总是能绝地反击，有如神助。</p>

可如今，神就在眼前，与他为敌。</p>

毫无办法。</p>

不，还有那一剑。</p>

只剩那一剑。</p>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施展，他的丹田已经空虚，再没有一丝可以与之抗衡的底气。</p>

“危采薇，你敢接我一剑吗？”</p>

危采薇循声望去——那声音来自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缥色衣裙，一头涓涓清溪般的青丝绾在身后，束起个高高的马尾，两鬓侧分别垂下一缕发丝，身边围绕着一缕淡淡的茶花清香。</p>

李清幽闻声猛然睁开眼，一阵剧烈地咳嗽。</p>

“哦？你觉得凭你能伤得了我？”危采薇轻蔑一笑，收剑回鞘，双手抱胸道，“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看看自己是多么不自量力。”</p>

“她活了几百年，吸取了不知多少人的功力，你不是她对手！”李清幽口吐鲜血，徒劳地警告着她。</p>

“你应该听说过‘宿命’。”柳析眼神坚定地说道。</p>

不知她是对危采薇说的，还是对李清幽。</p>

之前危虞所说的话蓦地在李清幽的耳畔响起。</p>

所谓“宿命”，不过是一招速度极快、快到人眼都看不见的舍身之技——人肉体凡胎，远远经不住那样恐怖的速度，一旦使出，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将受到极大的压迫，进而导致破裂出血，最终死亡。</p>

李清幽有一瞬间希望她真的会这一招，又希望她只是说说而已，不会这一招。</p>

“小草、小草……”李清幽徒劳地呼唤着，“柳析，不要！”</p>

天霜如镜，人如玉。</p>

一抹缥色衣裙傲然立于暴雨之中。</p>

天霜沉吟在柳析手中，映照出雨的模样。</p>

此刻柳析手中的天霜，仿佛话本里昭告一切定局的醒木，一旦落下，一切的一切，都将故去。</p>

这一剑之后，人间再无神只！</p>

——</p>

这……这不可能……</p>

区区虫孑，怎会……</p>

危采薇难以置信地望向腹下的伤口，大片大片的血渍晕染开，黑色的道袍愈发黢黑沉重起来。</p>

那柄辉煌绮丽的剑握在手里，依然流光溢彩、绚烂夺目。</p>

柳析手握天霜，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离她还有一些距离，似乎从未挪动过，可剑刃上的鲜血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已化不可能为可能、将传说变为现实。</p>

事态发展已经大大超出危采薇的预料。</p>

那一剑不至将她置于死地，却伤及骨血，再战下去，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活着离开云台山。</p>

危采薇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p>

她太怕了，怕极了死亡，怕极了世上独一的地位被取而代之，怕极了这世上出现一个绝顶天才，将她三百余年来建立起的一切推倒，化为历史的尘烟。</p>

再位高权重的人，哪怕是帝王，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也终究要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只有她危采薇立于众生之上，冷眼旁观着长河中众生。</p>

所有故事都会结束。</p>

唯有她一人永不终结。</p>

这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比不上永远的生命，永远的生命意味着她就是人世间隐形的帝王，魔宫只不过是她控制人世帝国的手段，那些知晓永生秘密、对她有一丝一毫威胁的虫孑，都必须彻底地消失。</p>

若她不足以清除那些阻碍呢？</p>

那就蛰伏，直至她无法胜过的那些人变老到死，像从前的许多人一样，回归他们的最终宿命。</p>

“你们的时间有限，而我却是无限的。”危采薇朝柳析冷笑道，“再也不见。”</p>

危采薇疯癫狂笑，拖着伤重的躯体狂奔，消失在漫天大雨里。</p>

柳析勉强用天霜支起身子，才不至于倒下，李清幽不顾身上的伤，踉踉跄跄地向着柳析走去。</p>

江晚山惨笑。</p>

他的心一时绞缠起来，是伤，亦是痛。</p>

江晚山，布下这样复杂的局、为之死了这么多人，你的目的达到了么？</p>

他扪心自问。</p>

没有答案。</p>

他今生今世也许再也找不到危采薇，再也没有机会同危采薇拼命搏杀。</p>

怕或不怕，都已经没有用了。</p>

等着危采薇再来么？她若不来如何呢？等一辈子么？</p>

等不起的。</p>

没有人等得起。</p>

有一瞬间，江晚山甚至也动了修炼这不死神功的念头。但无意义的长生，也只不过是眼睁睁看着痛苦与日俱增，而自己毫无办法。</p>

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