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恶船家计赚假尸银 狠仆人误投真命状11(2 / 2)

刘氏安慰:“官人,命里有时终须有,破财消灾嘛。现在不是啥事儿没有?快去歇着,别折腾自己了。”

说罢,刘氏伺候王生吃了点东西,两人便各自去补觉了。

过了几天,王生觉得生活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便去市集买了些鸡鸭鱼肉,准备拜拜神明和祖宗,求个心安理得。

那个周四呢,时不时就来晃悠,装作关心一下,王生可得罪不起,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招待着;周四那家伙还借这借那的,王生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后来周四把渡船给卖了,开了一家小店铺,日子过得挺滋润。

要说这王生,还真是个书呆子,那件事处理得实在不够漂亮。他让船家把那尸体运到荒郊野外,本应该一把火烧个干净,偏偏他心软,埋在了土里,这可不是埋下了隐患吗?

转眼一年过去了,王生的三岁女儿突然得了重病,小脸上痘痘密布,让人看了都心疼。

夫妻俩急得团团转,求医问药,却都无济于事。

这天,有个亲戚带着礼物来看望孩子,王生一边泡茶一边唉声叹气,说女儿病情严重,恐怕命悬一线。亲戚听了,也是一脸的惋惜。

闲聊中,亲戚说:“咱们那地方,有个儿科圣手冯大夫,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离这儿三十里地。干嘛不把他请来看看?”

王生一听,两眼放光,连忙应道:“好主意!”

当时天已擦黑,便留下亲戚吃了晚餐,随后火急火燎地告诉刘氏。

他们草草写了个请帖,叫来胡阿虎,一边吩咐一边念叨:“你得鸡还没叫时就出发,拿着这张请帖,去请冯大夫看病。我在家摆好午饭,就等你好消息!”

胡阿虎答应着就去了。

第二天,王生忙前忙后准备了午饭,可等到日头偏西,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女儿病情如山倒,眼看着气若游丝,到了深夜,小丫头竟这样去了。

王生夫妻俩哭得天昏地暗,料理完后事,天都亮了。

胡阿虎这时才珊珊来迟,喘着气道:“找遍了,冯大夫就是不在家,我愣是在那儿傻等了老半天,这不,今儿才赶回来。”

王生泪眼婆娑,长叹一声:“唉,看来我女儿的命,就是这般的苦,说啥都晚了。”

几天后,王生才从胡阿虎的同伴中听到了实情。

原来胡阿虎这小子,喝高了竟然把请帖给弄丢了,所以醉醺醺地等到第二天才回来。

王生得知真相后,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气得头顶冒烟,立马把胡阿虎揪过来,拿出竹片就要开打。

胡阿虎一脸无辜:“我犯了哪门子的错,要受这等惩罚?”

王生一听,火冒三丈,让家丁把胡阿虎按住,一口气打了五十多板,打得胡阿虎哭爹喊娘。

胡阿虎瘸着腿回到房间,心里那个恨啊:“我招谁惹谁了?你女儿生病,又不是我害的,凭什么打得我这么惨?”转念一想:“等着瞧,我手里有你的把柄,等我伤好了,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现在先不声张,不能让他有了准备。”

于是,胡阿虎暗地里策划着复仇,只等时机成熟,给王生一个教训。这可真是:

“风水轮流转,世事难预料,

今日挨板子,明日让你死。”

王生自从女儿离世,亲朋好友的慰藉如过眼云烟,心情始终无法平复。

一日,他正在客厅溜达,突然闯进一群应捕,二话不说就给他脖子上套了麻绳。

王生愣住,大喊:“我可是个斯文人,你们这是干嘛呢?”

应捕翻了个白眼:“斯文人?害人性命的斯文人!你自个儿跟太爷解释去吧!”

刘氏和家童丫鬟都吓傻了,只能愣在原地。

这群如狼似虎的应捕拖着王生来到永嘉县堂,让他跪在右边,原告则跪在左边。

王生抬头一看,原告竟是自家仆人胡阿虎。

知县明时佐问道:“胡阿虎告你打死湖州客人吕某,你有什么说法?”

王生急辩:“青天大老爷,别信他胡说!我王杰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打死人?这胡阿虎因曾被家法教训,怀恨在心,故意陷害我,请您明察!”

胡阿虎一边咚咚地磕着头,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青天大老爷,别光听那家伙胡言乱语。主人动手打人,那不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哪能记恨这么久?现在尸体可就在那坟堆旁边,您派人去挖一挖不就得了?有尸体就是真的,没有就是假的。要真没挖出什么,我胡阿虎愿意背上诬告的罪名!”

知县老爷一挥手,派人跟着胡阿虎去挖尸体。

胡阿虎这里指指,那里点点,没过多久,果真有人抬了具尸体回来。

知县老爷亲自站起来验尸,摸着胡子说:“有尸体就是证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正要给王生上刑,王生急得直摆手:“老爷,您听我解释:那尸体都烂得不成样子了,哪像是最近才被打死的?要真是去年打死的,那时候怎么不举报,非得等到现在?分明是胡阿虎找来冤枉我的。”

知县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胡阿虎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那尸体确实是一年前被打死的,那时候我还念着主仆情分,没忍心举报。再说了,仆人举报主人,我也得背上罪名,所以就一直藏着。现在怕主人再犯事,连累到我,这才翻出旧账。要是不信,您把周围的邻居叫来问问,去年某月日有没有人在我家被打死过,不就真相大白了?”

知县大人一声令下,不多会儿,邻居们便被传唤到堂。大人一一细问,邻舍们七嘴八舌地讲述着去年那桩离奇的命案。

说是有个姓姜的客人在王家被打得半死,虽然当时救活了,可后来怎么样,谁也说不清。

王生被这阵势吓得脸色苍白,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知县大人眼睛一瞪,说道:“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不给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能糊弄过去!”

话音未落,签筒一摇,一声令下:“打!”

那些差役们齐声应和,把王生按倒在地,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板子。

这王生哪受过这种罪,哭爹喊娘地招了供。

知县大人点点头,心想:虽说人是打死了,可没家属来认领,这案子也不能定性。就让他先在牢里待着吧,等人来认尸再说。”

王生被收监,那尸体也被小心翼翼地埋了。案子了结,众人散去,知县大人摇摇摆摆回了衙门。

那胡阿虎呢,因为和王家有私仇,这回可算是出了口气,乐得合不拢嘴。

他生怕再见到王家的主母,赶紧搬到了别的地方,过起了逍遥日子。

却说那王家家童们,在县里东奔西走,探听得家主王生竟然身陷囹圄,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回家,报告给主母刘氏。

刘氏一听,仿佛魂魄都飞散了,放声大哭,身子一软,便晕倒在地。

丫鬟们慌成一团,拼命呼喊。

过了好一会儿,刘氏才悠悠转醒,泪眼朦胧地呼唤:“官人啊!”

接着又是两个时辰的痛哭流涕。

稍稍恢复些,她急忙收拾起零散的银子,换上一身朴素的青衣,带着一个丫鬟,在家童的带领下,直奔永嘉县狱。

到了狱门口,夫妻俩相拥痛哭。

王生边哭边抱怨:“都是那个阿虎,竟然把我害到这般田地!”

刘氏听罢,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然后,她从怀里掏出碎银,递给王生,说:“你把这些银子分给牢头和狱卒,让他们照顾你,别让你受苦了。”

王生接过银子,天色已晚,刘氏不得不告别,一路抽泣着回家。

晚饭胡乱吃了几口,心情沉重地上床。

想起昨晚还与丈夫同床共枕,如今却遭遇飞来横祸,夫妻分离,她又忍不住痛哭一场,最后在悲伤中入睡。

王生蹲在大狱里,左右都是些破衣烂衫的哥们儿,虽说使了银两逃过了皮肉之苦,可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刘氏那边,银两流水般使出去,只求能把他从这鬼地方捞出去,可人命关天,哪儿那么容易。

转眼半年过去了,王生身子骨儿每况愈下,病情沉重,自个儿都觉得大限将至。

一日,家童提着早饭来,王生眼巴巴望着门外,吩咐道:“回去告诉刘氏,我这里病得七荤八素,眼看就要归西了,让她赶紧来一趟,见我最后一面。”

家童飞也似地回去报信。

刘氏一听,连忙找了顶轿子,颠儿颠儿地赶到狱中。

一见王生,俩人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哗哗直流。

王生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辈子,不小心犯了错,自己倒霉不说,还连累了你。现在病得爬都爬不起来,能看到你,我也算心满意足了。只是胡阿虎那小子,我到了下面,也得找他算账!”

“官人啊,别尽说些丧气话!”刘氏泪眼婆娑,却强颜欢笑,“你只管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再说了,那事纯属意外,又没人来讨公道,我就算把田产全卖了,也得把你救出来,咱们夫妻还得好好过下去呢。那阿虎干的好事,老天爷肯定不会放过他,报仇的日子总会有的,别太往心里去。”

王生苦笑着回答:“我的好娘子,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如果真能重获自由,这病啊,估计也能好个大半。只怕我这身子骨,经不起太久折腾。”

刘氏又宽慰了王生一番,才泪眼朦胧地回家去了。

她独自坐在房中,闷闷不乐。而那些家童们却在大厅里斗牌斗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个模样憨厚的半老之人挑着两个大盒子,大大咧咧地走进了王家大门。

“嘿,小哥们儿,你家主人可在?”那半老之人放下扁担,笑眯眯地问道。家童们吓得脸色发白,大喊大叫:“鬼啊!有鬼!”四处逃窜。

“别怕别怕,我可是活生生的人!”那人忙拉住一个家童,笑呵呵地问,“你们不记得我了?我就是去年卖姜给你们的湖州吕客人啊!我来拜访你家主人,怎么大家都把我当成了鬼?”

刘氏听见厅前人声鼎沸,好奇心驱使下走了出来。

只见吕客人一脸无辜地行了个礼,笑呵呵地说:“嫂子,我是湖州来的吕大,上次承蒙您家相公款待,还送我白绢,心里一直感激得很。后来我去湖州忙生意,这一年来东奔西走。今儿个重回贵府,带了点土特产想拜谢您家相公,谁知道却被误会是鬼呢!”

旁边的家童急得直跳脚:“嫂子,别信他,他肯定是知道您想救相公,故意变成鬼来捣乱。”

刘氏瞪了家童一眼,转向吕客人说:“既然如此,你应该不是鬼。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丈夫好苦啊!”

吕客人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您家相公怎么了?我怎么会害他呢?”

刘氏便将那段离奇曲折的故事娓娓道来:从周四怎么把装着尸体的小船撑到门前,到丈夫被船家诓骗埋尸,再到胡阿虎一纸诉状,最后丈夫含冤入狱。

吕客人一听,拍着胸脯,满脸懊悔地说:“哎呀,真是可怜!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离谱的冤案!去年我下船的时候,那船家眼睛四处乱瞧,看见我的白绢,好奇地问这问那。我一时嘴快,把相公送我绢子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般全告诉了他。他当时要买我的白绢,给的价格还挺合适,我就稀里糊涂给卖了。接着他又看上了我的竹篮,我就傻乎乎地拿它抵了船费。哪知道这小子心这么黑,得了这两样东西,竟然使出这么阴损的一招!要是我早点到温州,相公也不至于受这份罪,真是我的过错啊。”

刘氏在一旁插话:“要不是您今天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那绢子和篮子是被他骗走的,可那具尸体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吕客人沉思片刻,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天在船上聊天的时候,我看见水边漂着个尸体。那船家直勾勾地盯着看,我还以为他只是好奇呢,哪知道他竟然因此起了歹心。太毒了,太毒了!现在咱们得赶紧行动,大嫂您准备下,跟我一起去永嘉县告状,把相公救出来要紧。”

刘氏点点头,还张罗了一桌饭菜款待吕客人。

她可是个才女,笔头厉害得很,不必劳烦别人,自己就挥笔写好了诉状。

随后,她坐上小轿,带着吕客人和家仆,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永嘉县而去。

晚堂的鼓声咚咚敲响,知县老爷慢吞吞地升了堂。

刘氏和吕大争先恐后地大声喊冤,把诉状递了上去。

刘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丈夫怎么因为几文钱的争执,一拳头下去误伤了人,船家倒好,把尸体当货物,赚了个盆满钵满。家里的人呢,为了什么事心生怨恨,把主家给出卖了。

她抽抽搭搭地说:“要不是姜客这次回来,我还蒙在鼓里呢!”

知县一拍惊堂木,转向吕大,吕大就开始巴拉巴拉地说自己怎么挨的打,为什么要把那绢都卖了。

知县斜着眼,怀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刘氏请来的托儿吧?”

吕大一边不住地磕头,一边说:“县太爷,小的在湖州这块地界上混迹多年,三教九流的朋友结识了不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可能没人来打听呢?那时候要是真不行了,怎么着也得让船家找个熟人过来,托付一下后事啊,哪能就那么草率地把遗愿交给一个船家呢?这事儿想想都不靠谱啊。

再说了,我万一真有个意外,湖州难道就没有一两个亲戚朋友,看到我久久不归,来问问情况?如果知道是被打伤致死,肯定得找官府说理去。哪能等到一年后,反而是王家的人先告状呢?

我今天才风风火火赶到这里,没想到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那王杰虽然不是我直接坑的,但祸事因我而起,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所以特地来向您申诉,求老爷开恩!”

知县听了,不觉一笑,说道:“既然你在这儿有不少熟人,那就报上名来。”

吕大扳着指头,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名字,知县一一记下,然后挑出四个,转头对应捕说:“你悄悄把他们和王杰的邻居叫来,咱们得好好问问。还有那胡阿虎,也给拿来。”

应捕得了令去了。

吕大摇摇摆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相识的四人瞪大了眼睛,仿佛见到了鬼魂:“这不是湖州的吕大哥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前天不是听说你‘升天’了吗?”

知县一挥手,让王杰邻舍靠近细看,他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咱是不是眼花了?这家伙不是被王家料理了的姜客吗?难道死而复生了,还是说长得一模一样?”

其中一位摸着下巴,一脸疑惑:“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瞧他那模样,记得清清楚楚,肯定是他没错。”

知县心里已经有了谱,一边批阅诉状,一边对众人说:“你们出去别乱嚷嚷,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随后,他叫来几个应捕,秘密地吩咐:“去,把船家周四给我骗来,甜言蜜语尽管说,可别把实情告诉他。”

应捕点头如捣蒜,自去了。

知县又让刘氏和吕大先回去,晚上再来。

刘氏领着吕大在监门前找到了王生,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他。

王生听后,满心欢喜,病都好了大半,忍不住说:“我之前还一个劲地怪阿虎,没想到船家周四才是幕后黑手!要不是今天老客人来,我还蒙在鼓里呢。”

刘氏跟王生分手后,坐上小轿,吕大和童仆紧跟其后,一行人回到了家。

刘氏进屋安排家童款待客人,自己则在厅里过夜。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又来到了县衙。

知县大人早已升堂,正忙得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就见两个捕快把周四给押了上来。

这周四自从骗了王生的银子,在本县开了家布店,过得还挺滋润。哪知道捕快们按照知县的吩咐,编了个“县太爷要买布”的幌子,把他诓到了堂上。

周四抬头一看,恰好撞上吕大的目光,顿时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吕大乐呵呵地喊道:“周四哥,自从你买了我的白绢、竹篮,咱们可有好久没见了。最近生意怎么样啊?”周四张口结舌,尴尬得无地自容。

这时,胡阿虎也被带了上来。这胡阿虎搬家外地,刚好回来探亲,就被捕快们撞个正着。

捕快们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你家主人的案子有苦主了,就等你这个原告人回来,就能结案了。”

胡阿虎信以为真,高高兴兴地跟着来到了县堂。

知县指着吕大问胡阿虎:“你认不认得那个人?”胡阿虎定睛一看,吓得心惊肉跳,心里那个纠结啊,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知县大人把眼前这场闹剧瞧得真真切切,他指着胡阿虎,板起脸来:“你这家伙,心黑得跟锅底灰似的!你家主子哪里对不住你,要和那船家联手,搞个假尸体出来坑人?”

胡阿虎一脸无辜:“可真是家主下的手,小的哪敢胡说八道。”

知县一拍惊堂木:“还敢嘴硬!吕大要是真死了,那堂下跪着的又是谁?”一声令下,两旁差役立刻把胡阿虎夹起来,“快说,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胡阿虎被夹得哇哇叫:“大人,我承认我不该因为私仇去告发家主,这罪我认了。可同谋这事儿,我是死也不认的啊!那天家主一拳把吕大打晕,马上给人灌汤救醒,还请人喝酒吃饭,送了白绢,自己就去渡口了。夜里周四拿个尸体过来,白绢竹篮一应俱全,全家上下都信以为真。家主还花钱封了船家的嘴,跟我一起把‘尸体’给埋了。后来我被家主毒打,这才心怀不满去告发他,可我确实不知道那尸体是真是假。要不是吕客人出现,我还被蒙在鼓里呢。这事儿,船家才是知情人。”

知县大人一拍惊堂木,瞪眼瞧着周四,喊道:“你这家伙,给我从实招来!”

起初周四还支支吾吾,企图蒙混过关。

吕大一旁冷眼相对,知县使出点小手段,周四只得苦着脸,一五一十地道出原委:“那天啊,吕大挎着白绢上船,我好奇一问,才知道他那倒霉的遭遇。正巧河边浮着个尸体,我灵机一动,这不就是天赐良机嘛!我就买来白绢,顺带哄个竹篮,把那尸体弄到船上,就去王家行骗了。”

他继续说:“到了王家,那王生真是傻得可爱,一骗就信。骗到银子后,我们就把尸体埋了。”

知县皱眉:“这么巧就有尸体?还跟吕大长得那么像?你当我傻啊?”

周四急得直跳脚:“大人,冤枉啊!我要害人,直接害吕大不就得了?那天看见尸体纯属意外,我就想‘试试看吧,说不定能成’。王生疑心病重,加上天黑灯暗,谁能看清是不是吕大?再说白绢、竹篮他们都认得,肯定不会怀疑。嘿,没想到真让我蒙混过关了,谁也没认出来。那尸体怎么来的,我真不知道,大概是失足掉河里的吧。”

吕大向知县老爷报告:“小的那天过河,瞧见河里真有个尸体,这事儿千真万确!”

知县挥笔记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周四在一旁,满脸堆笑,忙不迭地解释:“老爷,我不过是想从王生那捞点好处,哪有胆子害人呢?您就高抬贵手,轻罚我吧!”

知县越想越气,说道:“就你那好心眼,不定已经骗了多少人了!今天我非得给永嘉县清理门户!胡阿虎那家伙,做家奴不厚道,竟敢背着主子干坏事,实在可恶!”知县一拍桌子,下令:“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胡阿虎四十板,周四一直打,直接打死为止!”

胡阿虎因为伤病还没好,挨了不到四十板子就挺不住了,一命呜呼。周四倒是硬气,七十板下去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知县大人一瞧两人死了,便让家属来收尸。

王生这倒霉孩子,终于从牢里头放了出来,还把周四那店里头的布匹给抄没了回来,价值百金有余!

知县大人发了善心,把这些原本得充公的货,都给了王生。

旁边那无名尸体,挖出来一瞧,指甲中有沙,八成是失足掉水里的可怜虫,没人认领,就让人给埋了。

王生回到家里,和刘氏抱头痛哭,完了又去和吕客人见了礼,俩人因为这事儿,心里头都不是滋味,可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成了铁哥们。

王生经此一劫,脾气也改了不少,就算碰上要饭的,也能笑嘻嘻地打招呼。

他受了这番委屈,发誓要争口气,回家闭门不出,死命读书,十年磨一剑,终于成了进士。

这事儿给那些当官的提了个醒,别把人命当儿戏。王生这案子,若不是船家良心发现,姜客重返温州,家里人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世上的事儿,真是命中注定,

一句话的玩笑,说不定就影响了你的一生。

那些当官的,可得好好想想,

别让自己的儿孙跟着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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