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乌将军一饭必酬 陈大郎三人重会(1 / 2)

有首诗这么说;

我常常惊讶于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中竟然有很多是盗贼,

但谁又知道在这些盗贼之中,也有真正的英雄豪杰呢?

看看当年的及时雨宋江,

他的义举和侠义精神流传了千年

话说现在的人说‘强盗’二字,便似见了猛虎豺狼,避之唯恐不及。

可这二字,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你瞧那些官场上的老爷们,穿着官袍,不做着掏空国库,欺压百姓的事,这难道不比强盗更狠?

还有那些公子哥们,仗着家族势力,鱼肉乡里,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这又算不算强盗行径?

至于那些读了几天书的举人秀才,结党营私,玩弄法律,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这又与强盗何异?

嘿,各行各业,哪没有几个心黑手辣的?

就像那李涉博士,某夜雨中撞见绿林好汉,他还不是大大方方,连名带姓都报了出来。

为啥?因为他明白,这世上的人啊,一半儿都藏着强盗的心思呢!

这世道,亲如家人也能反目成仇,一饭之恩?一面之交?算啦,还比不上《水浒传》里的好汉英雄,他们可是在绿林中混出一片天地的。

有的人因为穷得叮当响,只好躲在里面;有的人因为义气,不得不藏身于此;还有被朝廷踢出来的,干脆聚在一起闹革命!

虽然坏蛋多,但仗义疏财的也不少。就像那个赵礼让肥,居然换来了栗米;张齐贤碰上强盗,结果反而赚了金帛,都是真实的故事啊!

就说国朝的苏州吧,有个叫王生的,他可是个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他爹王三郎是做生意的,娘李氏,还有个守寡的婶母杨氏,一家子住在一起。

王生从小聪明伶俐,婶母疼他跟疼亲儿子似的。

可惜,他七八岁时,爹娘就相继去世了。

多亏杨氏把他拉扯大,这孩子转眼间就十八岁了,对生意上的事儿门儿清。

有一天,杨氏对王生说:“你也不小了,不能总在家里头混吃等死吧?我手头还有些家当,加上你爹留下的,凑合着也够你出去闯闯了。我给你准备一千两银子,你拿去江湖上做做生意,也算不辜负了咱们家的传承。”

王生一听,乐了:“这正是我想干的!”杨氏就把那钱打包好,交给了王生。

王生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商定去南京捞一笔,

他们先在苏州精挑细选,置办了满满一船的货物。

然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行人高高兴兴地登船启程。

哪知好景不长,船行至黄天荡,一阵诡异的狂风刮得船儿团团转,一船人惊得跟什么似的。

黑灯瞎火中,那船也不知道被刮到了什么地方,只见四周芦苇摇曳,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正当众人慌作一团时,芦苇丛中突然锣声大作,几只小船如狼似虎地冲了出来。

一伙人跳上船,二话不说,就把他们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扬长而去,王生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一船人傻眼了,王生更是哭天抹泪,抱怨自己命苦。

大伙儿一商量,这南京是去不成了,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就这么嘀嘀咕咕到了天亮,风也停了,船也回了镇江。王生上岸后,厚着脸皮找亲戚借了点回家的盘缠,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杨氏瞧见王生回来得这么快,还一副衣衫褴褛、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差不多明白了八九分。

果不其然,王生一走到她跟前,有气无力地行了个礼,紧接着就扑通一声跪地大哭。

杨氏关切地询问缘由,王生便将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杨氏却宽慰他说:“哎,这都是命里注定的。又不是你胡乱花钱了,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先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再凑点本钱重新出发,争取把亏的钱都赚回来。”

王生却嘟囔着:“以后我就在附近做点小买卖,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杨氏听后,鼓励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局限于方圆百里之内?”

在家休整了一个多月后,王生又跟人商量起来:“听说扬州的布好卖,我打算去松江买些布,然后带着银子去扬州,顺道换些米豆回来卖,肯定能赚一笔。”

杨氏二话不说,又资助了他几百两银子。于是,王生在松江买了百来筒布,独自租了条顺风船,带着换米豆的银子,和一个伙计一起,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王生抵达常州,眼前河面上船只拥堵,船夫们纷纷抱怨:“这水路怎么比京城还热闹!”

一问才知,粮船多得把丹阳路堵成了粥。王生急得团团转,船家却一拍大腿:“咱们绕道孟河,给这水路让让道。”

王生犹豫:“孟河,靠谱不?”

船家一笑:“大白天,怕啥?等这路通,黄花菜都凉了!”

王生被说服,于是船儿摇摇晃晃驶向孟河。

行至孟河,王生刚想松口气,哪知乐极生悲,船后突然水花四溅,一艘快船如狼似虎扑来。

一帮海盗模样的人,手持利器,跳上船就抢。

这孟河东去便是汪洋大海,海盗白天也敢作案,专挑满载的商船下手。

这回王生他们撞枪口上了,海盗们抢了个精光,船家慌乱中连橹都忘了扔掉,被海盗一铁尺敲得眼冒金星。

王生一瞅,哎呦喂,这不是黄天荡那帮兄弟嘛!他大喊:“大哥,缘分呐!前脚刚走,后脚又见面了,我这是欠你多少啊!”

那群强人里,个头最高的那个大笑:“哈哈,既然这么有缘,那就给你留点路费吧!”

说着,便把一个小包裹扔了过来,然后一溜烟又消失在江面上。

王生苦笑着捡起包裹,打开一看,嘿,还有几两碎银子呢!

他噙着泪,却笑着说:“这次运气不错,不用借钱了,真是走运!”

转头对船家说:“都怪你走这条路,让我碰上这事儿,咱们回去吧。”

船家一脸无奈:“这世道,大白天的就有人抢劫,谁能想到啊?”只好掉头回家。

一进家门,杨氏见王生这么快就回来,心里一惊。

王生眼泪汪汪地走过去,把遭遇说了一遍。杨氏却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她拍拍王生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这事儿咱就当长见识了,守住本心,咱们再接再厉!”

过得几时,杨氏又不知从哪儿东拼西凑了银子,满脸堆笑地催促王生再次启程:“哎呀,两次遇盗,八成是命里带的,命中注定要丢点银子。就算你在家坐着,说不定都有人翻墙头来打劫。哪能因为这事儿,就把家里的祖传生意给扔了?”

王生却是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杨氏眼珠一转,出了个主意:“哎,你找个人来算算吉凶,给指条明路不就得了。”

果不其然,请来的先生一通占卜,除了南京的卦象大吉大利,其他地方都是大凶的。

杨氏一拍大腿,笑呵呵地说:“瞧见没,南京那地儿,财源滚滚啊!就算不去南京,只要往那个方向走,财星高照!”

她语气一转,开始摆出长者的姿态:“王生啊,‘大胆天下去得,小心寸步难行’。苏州到南京,不过几步路的事,多少人走来走去,平安无事。想当年,你爹和你叔叔不都是这条路走的老熟客?你就碰巧遇到了两次盗贼,难道他们还就盯着你不放了?既然占卜这么吉利,就放宽心,大胆往前走吧!”

王生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敞亮了,终于下定决心,把行囊一打包,准备再次踏上征途。

这事儿啊,说到底,还是命中注定,该来的总会来。人们常说:

箱子里的东西,命里注定的财富,

都是由鬼神在暗中操控。

强盗并非无缘无故地到来,

他们巧妙地带来了一种意想不到的福分。

王生航行了两日,终于顺着风势抵达了龙江关口。

那天,江面风平浪静,两岸的山峦如飞马般疾驰而过。

夜幕降临,王生这小子,简直成了惊弓之鸟,他这次在一艘巡哨船旁泊船过夜,以为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哪知夜深人静,突然一阵锣声,火把照亮了夜空,王生从梦中惊醒。

他揉揉眼睛,一看,好家伙,又是那帮强盗,一个个翻箱倒柜,把他的船搬了个底朝天。再一看,自己的船竟然被移到了江心。

王生豁出去了,鼓起勇气,死死拽住一个貌似头目的强盗,跪地就喊:“大王,您就给我个痛快的吧!”

那大王倒也爽快:“咱们从不伤人,你走吧。”

王生却哭丧着脸说:“大王,您不知道,我自小没爹没娘,全靠我那婶娘拉扯大,还托我出来做生意。可我这一出来,三次都被您抢了,让我拿什么脸回去见婶娘啊?就算您不杀我,我也得跳江喂鱼,没脸活了!”

王生被那伙强盗抢得精光,正哭得稀里哗啦,好不凄凉。

哪知那强盗大王竟是个讲义气的,见他哭得伤心,便说:“看你这么惨,我不杀你,但银子可不能还你。嘿,昨晚抢了艘客船,满船都是苎麻,我留着也没用,不如给你做本钱。”

王生一听,转悲为喜,连声道谢。强盗们把苎麻往船上乱扔,王生和船家手忙脚乱地收拾,一数,好家伙,二三百捆!强盗们扔完就跑,消失在江面上。

王生眼珠一转,心想:“这帮强盗还有点良心,这些苎麻少说也值个千金。不过,就这样卖出去,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还是得改个头换个面再说。”

于是,他载着苎麻回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婶婶杨氏。

杨氏安慰他:“丢了银子,换来这么多苎麻,也不算太亏。”

她随手打开一捆苎麻,一层层剥开,发现里面竟藏着白金!再打开其他捆,无一例外。这下好了,一船苎麻,换得五千两白金,真是喜从天降!

原来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客商,自以为聪明,把财物伪装成苎麻藏在捆子里,自以为能骗过天下人。

哪知道,一场突如其来的强盗抢劫,让他的心血全落入了强盗手中。

可这强盗里头,居然还有个好心人,让王生惊吓之余,竟然发了笔横财。

杨氏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和王生相视一笑:“惭愧惭愧,这以后得记着,强盗也不是全无良心的嘛!”

从此,王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出几年,就成了大款。

再说说苏州的欧阳家。

在国朝景泰年间,苏州府吴江县有一个商人,姓欧阳。

而他的母亲则是来自本府的崇明县,姓曾。

这个欧阳家有一儿一女。儿子十六岁,尚未成婚。

而那个女儿已经二十岁了,虽然出身于小户人家,但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欧公就让本村的陈大郎入赘做了女婿。

他们家在门前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铺,日常的交易都由陈大郎和儿子两人来管理。

一家人,你敬我爱,小日子过得倒也和和美美的。

这女婿陈大郎,有一天去苏州进货,正好赶上大雪纷飞。

他顶风冒雪,一心只想找个酒店喝上几杯,暖和暖和身子。

正七拐八弯地走着,突然瞧见前方有个身影,那模样有点古怪。

只见那人紧裹着一件青色长袍,腰间还悬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威风凛凛的样子。

这位身高七尺,膀大腰圆,一张脸庞几乎被浓密的胡须遮了个严严实实。奇怪的是,脸上没胡子的地方却又长满了毛,密密麻麻,只留下眼睛和嘴巴在外头。

陈大郎愣了愣,心说:“这大胡子不会是吃风长大的吧?他那嘴怎么从毛堆里钻出来吃饭?”

转念一想,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得了,今天我做个好事,请这位奇人异士喝点酒,近距离观察观察,看他怎么个吃法。”

陈大郎藏了个心眼,故意凑上去跟他擦了个肩,然后连忙行了个礼。

那陌生人一愣,却也连忙还礼。陈大郎笑嘻嘻地说:“哎,这位兄台,不如到附近的酒楼,让我做东,咱们小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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