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海面上的她（雪莱）26（2 / 2）

她低头就能看到波涛汹涌的浪花，深邃漆黑而有力。

她会坠落，大海会把她碾碎。毋庸置疑。

往下跳。

我必须停止，好痛苦啊。她停下就能活，继续走就死定了。

除非我睡着，睡着就能忘掉悲伤，人可以边睡边活着吗？

可能有，那些失去意识、失去感觉行为和语言沟通的植物人。

那样也挺好，他只会让身边的人痛苦，而不是自己。

她又迈出一步。对一个想死的人来说，每走一步都是她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步。

大雨哗啦哗啦的下。

有时候，从白色的天空，有时候从黑色的天空，这是白天与黑夜惟一的区别。

不久，她的衣服被雨水浸透，就像一层铁甲，每走一步都来回绞动，使得她更加难以承受。

诸神再为我哭泣吗？

自欺欺人。若真这样，怎么不为别人哭泣呢？

如果我再强大一些，就好了。可我并不强大，想也没用。

唯一能做的只有抽噎，哭的时候，眼泪混合着雨水在脸颊上流。想着想着，她又迈出一步。

最后最后的一步。

死在这不算太糟。

雪莱颤抖着松开紧抓胳膊的手，让自己站在大雨中，又冷又湿。

上方是乌黑的天空，雨滴飘落在头发、胸口和脸上。它会淌成一条冰冷的河，最终淹没我。

乌鸦尖叫扑腾得如此疯狂，大雨也不能阻碍它们吞食腐肉。

好冷，人死前都会感到冷。

她突然想要火，她梦想着火。如果有火，就不会冷了。人们在绝望时总是像诸神祈求，但诸神总是在打盹。

我也想说一次，没准奇迹能够发生？

“发发慈悲吧，”她轻声说，睁开眼看吧，不管谁听到，三神也好，燃神也罢，甚至女巫和魔鬼。

“噢，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吧…”

有个声音开始回应她。“开始你是有火的，后来却将它遗失在某地，令火熄灭。”

她头脑中的声音冰冷死寂，这是死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会让人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燃烧的火刑架上，被火焰包裹的人影。

“我没有！”雪莱大声驳斥。

她不记得自己丢过火，更不记得自己拥有过。“你说谎。”

竟然再我想死的时候欺骗我，这个世界连一点真实都感觉不到。她开始呼吸困难，空气如此冰冷，吸进去都感到疼痛。

那个声音继续说，“那是个冬天。你的亲生妈妈把你卖给孤儿院，然后带着钱像条夹起尾巴的狗一样消失了，从那时起，你的火就熄灭了。但现在那婊子回来了，而且变得相当富有，但这都不想认你，为什么呢？答案只有一个，你是多余的。”

怎么会？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呆住了。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她有个姐姐和哥哥，他们总在院子里玩海军和海盗的游戏。

她是家里最小的，所有总当海盗被他们欺负。

但妈妈从来都不管，甚至最后把她丢下。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最小。最小，最不受欢迎。

这意味着又一张嗷嗷待哺的嘴，又一个吃得太多的女孩，而衣服很快便穿不下。难怪她要把我卖给别人。

这些故事令她尖叫颤抖。

她跪在地上向诸神祈求怜悯。但将死之人没有怜悯，不，我不该想这些，不能想这些，不要去回忆…

我要前进，只管前进，前进，前进…

海洋将会是她长眠的温床。

但那个声音又让她止步，“那不是个好选择。”她叹了口气，在可怜我？“如果我是你，就不那么做。”

不，先等等，谁在说话？

雪莱一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事实上并不是。

她迷乱地睁眼，恐惧一如既往在体内增长。

狗吠、马嘶，落雨声，听起来似乎在她睁眼的瞬间就停止了。

巡逻骑士的盔甲上，注下晶莹的雨水，闪亮着耀眼的光。

穿着绿色皮衣的小孩撑伞走过，他的脚趾头上停着一只小青蛙。

农夫的草叉抗在肩头，马儿抬起高傲的头，几只母鸡从破碎的围栏里窜出，一个老妇人辱骂着追赶。

天空上，雨滴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现象，悬停在半空，维持下坠的姿态。

海面似乎映照出一个和她容貌、衣着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雨水逐渐拍打扭曲了脸庞的轮廓。甜甜的笑容，赤着小脚丫，齐脖长度的满头卷发，一侧头发挂到耳后。

她把两只手揣在肚脐前，露出微笑。而自己则掩面哭泣。

“有些人来到这是因为丢掉了方向。”那个雪莱说，“还有些人，是丢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