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委员出手(1 / 2)

“哎哟,说个书也能打起来,可真是开了眼了。”

土工委员揉着肚子,看着火堆前打成一团的人群,啧啧称奇。

却是刚才听着,有个愣头青说了一段什么“不第书生高靖左投奔长毛”,一听便知,现今的钦差大臣关陇总督左爵相,他老人家名讳为何?正是上靖下皋。高靖左,左靖皋,岂不是在编排左爵相的闲话?当即便引起众怒。

老伙长抄起锅勺就劈头盖脸的对着那憨货砸了下去,嘴上还喊着“让你怎么喝下去的怎么吐出来。”

旁边是拉架劝阻的有,挽袖子助拳的也有。却不知是哪个一脚踢歪,踹着别人,惹得人家不快,顿时拳来脚往,厮打起来。

这一动手便是你挨了我,我碰了你,立时就同炸了锅一样,你喊我骂,你拉我踩,乱糟糟的打成一片。

那憨货惹了众怒,被人围在中间揪着号褂好一顿打。等乱起来终于是瞅见空当,使了招“王八缩壳”,想溜之大吉,但老伙长眼尖手快,一把就给他扯了回来。

他“缩”下来的蓝棉号褂被人随手一扬,在众人头上你扔我丢,远远的抛了出来,正落在旁边,那一脸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土工委员跟前。

他随手一抄,将那憨货的棉褂拿在手里,随意一瞥,便“咦”的一声。

只见号褂当中“勇”字左右,针绣着两行小字:“老湘左军新前营后哨”、“第六棚散勇田宗亮”。

这人啪的一拍大腿,立马挥舞着号褂冲向人群,口中大喊:“别打了别打了,都他妈给我让开。”

这人却正是建缮局的“分办营建土工署理委员”古长春。

他自知身份不够,不敢往翼长的行营大帐跟前凑。翼长的亲随又只认识一个戈什哈伊德昭,还是人家初来乍到,找自己安排卧帐,这才有机会攀上关系。

眼下伊德昭往匠作局办事,自己却不敢跟着去。之前建缮局的委员仗着人多势众,把匠作局的典编委员按在雪地里一顿好打,那典编委员硬是一声不吭,爬起来就走。他愤恨盯着自己的样子犹在眼前,自己哪里敢再去人家地盘。

本想等着伊德昭回来,再去送上几钱银子亲近亲近。却不想,连营之间的巡哨忽然找了过来,说张委员让他来给带个话。

原来是徐帮办提了一嘴让自己实任的事情,张委员对此深为赞同,并向徐帮办建议,自己干活得力,不如专司营建之事。

于是将自己分办的这“营建土工”差事,拆作营建委员与土工委员。说是要向各营的文吏、帮差发话,将土工委员定价十五两银子,价高者得。

若是自己还有意兼任这土工委员,需要他去帮忙“活动活动”。那便不止要补齐原本说好“去署实任”的一两五钱,还得再把自己上次戴出来显摆,在他跟前露了光的金镶嵌玉扳指送过去才行。

他妈的,这个黑了心的张春山,那可是圣祖爷景陵里的陪葬物件。当初为了捐监买官,把带出来的东西典了好些出去。太谷商号的吕管事看着这扳指眼睛都直了,作价三十两我都没卖。你一张嘴就要我给你送过去,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虽然气的跳脚,但却不敢跟这张委员闹翻。却是听同僚委员说过,此人混迹军中多年,又是翼长的老部下。虽只是印务房的掌印委员,但却是神通广大,有一个“八臂哪吒、过路貔貅”的美名。不要说甘陇、西疆的各个军营、衙门,就是在京城部院里也都有着门路关系。

只看这位张委员身上的差事就知道,虽不是印务房的主管委员,但却掌管着翼长的前敌行营关防和营务处的大小印信,位置要紧又清闲。不是翼长的心腹亲信,能干得这差事?

军营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千头万绪,繁杂琐碎。翼长总揽南路全军,徐帮办日理万机,哪有空料理下边的事情。

因此这营务处事务,全靠下属一十五局所的主管、分办委员来办理。可以说,西疆南路的后勤命脉,大半都在这些主管、分办委员身上担着。

可这一位,却敢把各局所的分办差事,明码标价来卖,便是整个西疆也找不出第二位来。

营务处下属的各局所行文,与各军的统领平级,是以分办委员不过和营官、哨官打打交道罢了。但这位张委员,上次在温宿见到时,竟与分统、统领坐到一起议事,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再说与他同住一顶卧帐的徐帮办,那是什么人物?三品顶戴的甘陇尽先候补道,帮办前敌行营营务,在南路全军里,地位只在总统、翼长、总理营务之下,与各军分统相当。

而这位张委员,不过是营务处下属局所的一个分办委员,头戴七品翎顶而已。两人住在一起竟无人见怪,好似理所应当。不见那边,自己上司跟匠作局的典编委员,虚衔差了两级便快打出狗脑子来?

自己千里迢迢跑到这西疆南路来,不就是因为此处打仗,想着混些军功,好出人头地,升官发财。

好容易得了这分办委员的差事,就只等着他日保举,如何能在这当紧得罪张委员。

看来只能是忍痛割爱,把这金镶嵌玉扳指给了他。但却也不能太急,先去与他砍砍价。这人太过黑心,若是给的太痛快。必定要瞧出自己家底不菲,被他盯上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跑到正在加固的墙围前,先是把在篷布大棚下搅和的什么三合土、砂浆往身上抹了个遍,再同下属的几个额外委员吩咐几句,骑了匹马就往城北大营而来。

却不想刚到营务处跟前,正赶上开饭,闻见羊汤的香味,只觉得馋虫大动。想着也不差这一会,便领了个碗,大快朵颐一顿。

刚吃完,又遇上眼前这事,可真是瞌睡了便遇上枕头。自己一身好武功,要混军功为何要捐监生走文职而不是从军当兵?

盖因这军兴以来武职泛滥,虚衔的顶戴,记名的提镇已经烂了大街。这会在营中吃饭的兵勇有一大半都是白顶子、蓝顶子。就连那职位低微的伙长、什长都戴着红顶子。可除了戴出去好看,又顶的什么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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