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夕颓（1 / 2）

“安说不用担心。”亚那掐灭了最后一根烟头，“黄昏前她们出不来，我们就得走了。”

\t德欧韦斯沉默不语。

\t伤员已经被安排进了附近的医院，在荒原的边界，他们总算得到了充足的补给，但已经不可能再回去接安云秋她们了。亚那表情平静，像是在等待一个无关紧要的结果，但德欧韦斯却显得有些局促，他久久地望着逃亡的方向，最后长叹一声。

\t“我猜你有很多想问她的。”亚那道。

\t“你都知道多少？”

\t“很抱歉，我一无所知。”

\t“能和我说说她吗？”

\t“我是她的大学老师，然后，没了。”

\t“你？什么专业？”

\t“生物工程。”亚那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了句子，“但她喜欢文科。”

\t“我猜是报错了。”德欧韦斯冷笑道。

\t“谁知道呢。这个怪女人……”亚那长舒一口气，阖眸陷入回忆之海。

\t……

\t“亚那教授，您现在忙吗？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白色衬衫与黑色长裤，朴实无华到有些平庸的女孩找到了他，那是他对安云秋的第一印象。

\t“生命的目的是什么？”那是安云秋最喜欢思考的问题，“为了DNA的延续？”

\t“也许……”亚那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个纯粹的哲学问题。”

\t“那么，如果它是纯粹的生物问题呢？”安云秋的眼神很清澈，那是没有被晦暗波及过的乐土。

\t“你可以用你的余生去探索，很抱歉，我无法对此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t“啊……那么，谢谢您了。”

\t很长一段时间，他只当她是普通学生，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学生。

\t然而，丧尸潮爆发初期，死亡还没有蔓延到他们所在的城市，他主动要求组织团队进行一线研究，寻找治疗这种尸变怪病的方法，而政府在此时也大力支持科研，亚那成功进入国家联盟科研团队，但科研处依旧在亚那所在的高校，也就是在那时候，他的目光才真正停留在安云秋身上。按理来说，安云秋作为一个并不醒目的学生，本与他的科研团队无缘，但他与她在某个雨夜的相逅，改变了这一切。

\t淋漓的雨浇在肃静的校园里，在死亡的恐惧下，本应象征着青春与活力的学校一如无人注目的坟茔，只有零星几个实验室还亮着灯，科研人员的脸上写满了疲劳，往往在椅子上稍坐一会儿便径直陷入深度睡眠。亚那暂时放下实验室的任务，独自一人徘徊在校园的小径中，思索着毫无头绪的灾难，一脚踏进脏水洼中。他撑着伞，听着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柴火燃烧发出的清脆裂音，以及豌豆从豆荚中迸裂的响声。他路过明亮的路灯，光亮在雨中摇曳着，雨丝蒙住了他的双眼，冗杂的实验数据像洪流一般从他眼前冲过，但他找不到最标准的那个。

\t亚那没有向路灯投去哪怕一寸目光。他的世界是黑暗的，任何发光体都像蒙着一块黑色的布。但有人喊住了他。他回头望，是一个穿着白衬衫与黑长裤的女孩。他只觉得眼熟，甚至记不起她的名字。

\t她没有撑伞，头发与衣服湿漉漉地贴着她的肌肤，雨帘下，她在哭泣。亚那也许分不清她脸上的雨水与泪水，但她本人一定分得清，温暖在冷凛中呈现出的感觉是滚烫，她被冰与热混得泣不成声。她问道：“教授，您的研究团队还缺人吗？哪怕是打下手也好……”

\t“你还太年轻，不该涉足这种事。”亚那皱眉，他只记得这是大一刚上来的女孩，只当她是因恐惧而精神失常的普通学生，“而且你也没办法帮上忙。”

\t“但是老师……我……”女孩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颤声道，“我害怕……”

\t果然还是因为恐惧吧。亚那平静地安抚道：“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人类是伟大的，灾难不会毁灭我们。”说着，他向她走近几步，将伞撑在她头上。

\t她却像触电一般，跳出了伞盖庇佑的无雨圈，又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树冠，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天幕之下。

\t“你淋雨做什么！”作为教授，亚那不想看学生淋雨。

\t她哭泣道：“我想洗去我身上的味道！”

\t她颤抖了半天，最终将一支试管塞进他手里，然后转身，跑出了青林。

\t在那一个瞬间，他想起来了。哦，她叫安云秋。

\t……

\t“你猜那试管里是什么？”亚那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最终又沉沉地合上。

\t“我不是搞科研的。”德欧韦斯道。

\t“一管病毒，足足有十毫升。”

\t德欧韦斯突然把目光甩向亚那，后者苦笑一声，点头道：“就是那种丧尸病毒，六个月后才被北美国家联盟团队分离出来。”

\t“她怎么会有？”

\t“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我检测到了与丧尸组织样本中相同的DNA序列，于是第二天，我就邀请她加入我的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