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有见月是傻子22(1 / 2)

沈清其实对于帮助见月之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置身事外的,债条上虽写了她的名字,可钱毕竟不是她本人欠下,对于还债一事,沈清感受到更多的是无奈,便少了认真与主动。

可自从来到了灵感寺,当她弄清楚了灵感寺救下赵家子嗣的真相后,自己的身上好像也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她按照别人的计划去走。

她被安排入这些人的人生经历之中,便能与身边人共情。

被欺瞒背叛的气恼与无奈,此刻也如茶盏杯壁上蒸腾热气熏出的水珠,细密地布上她的心头,一求真相抹去。

沈清的三个问题,姚莹一个也回答不了。

她既然不回答,那沈清便当她是默认了。

“我来还原一下你的计划吧。”沈清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道:“严亲王死后,有一部分通敌的证据和路子落到了他最信任之人的手中,分散下去,赵家其实也有几道线索。朝廷追查之前,你便让亲信带走赵家的孩子,自己也及时躲过一劫。”

既然能从赵家的三少夫人坐上赵家主母的位置,姚莹的谋算可谓深。

赵家曾与潍州的官员都打过交道,姚莹熟知潍州境内各地方官员的特性,恰好平桥镇的里正又是个见钱眼开贪得无厌之辈,她便利用这个机会,先将孩子送到灵感寺,再将消息透露给里正,好让里正派兵光明正大地保护了赵家子嗣的安全。

这样她也能放心地将逃离潍州的路线安排妥当,再与严亲王的旧部联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严亲王倒下,可他暗藏的亲信还有在朝廷任职的,这几个月姚莹一直从中周旋,终于安排出一条妥当的路线,可以让她与赵家如今唯一的子嗣一并逃出潍州,去到安全的地方。

她想让赵小公子活自然是真,可她也不甘心赵家就此落败,才要拿住一个男婴的命,作为自己日后东山再起的筹码。

烧村庄,是为了将多数官差引去山北面。

如若不是毕沧的一场大雨,这火此刻恐怕还烧得旺盛,鹤山北面的村庄紧挨着山底,一旦火势蔓延,恐怕能将鹤山也一并烧着,姚莹便可趁乱离开。

“但绝不止于此。”沈清看向姚莹逐渐苍白的脸:“你自然曾与普若寺的方丈熟识,但这世上的和尚不是各个都如空明一般,愿意为了前途与私利背弃佛门,接纳一个满口谎言的信徒。更何况普若寺举国闻名,你又能许他什么撼动他佛心的条件?”

这是沈清刚才将空明弄倒之后才想明白的事,她一步步穿梭在灵感寺的禅院中,想起第一次上山时闻到满寺的佛香,可今夜之后充斥在呼吸里的只有焦枯的苦涩味道,她突然就懂了。

真相的确很可怕,未看见的比看得见的更残忍。

“你从来没打算推荐空明与灵感寺的和尚去普若寺,你只是放出一个诱饵,让老和尚陷入你的陷阱,心甘情愿成为你的棋子罢了。”沈清道:“若你只要想引开官差,山下放火即可,可烧了寺庙这些和尚才没有任何退路。你知道平桥镇的里正一旦知道他们既给不出香油钱,又弄丢了赵家的孩子,必不会大发善心还帮他们修缮寺庙,一个没了寺与佛的和尚,最终也留不住。”

大火烧去的其实也不光是灵感寺和尚的退路,还有姚莹与空明勾结的证据,她不会留空明的性命的,她不在乎别人生死。

因为她已经放火烧村,村庄里已经有人在大火中死去,她的内心毫无愧疚。

沈清觉得很矛盾也很荒唐,一个佛教信徒,积善世家出来的女子,竟也能将人命看得如此轻贱,甚至将一个立于山头三百年的寺庙毁于一旦,烧了她每月诚心叩拜的佛像,在她的信仰面前以人命铺就自己的逃生之路。

在这里面,姚莹是主谋,赵家护送她离开的侍卫皆知道一切,空明是棋子,可他也不算完全糊涂,满寺院的其他和尚也许无辜,但他们也都默认了空明的举动。

他们被怂恿得入佛便不信仙道,固执己见地认为哪怕他们都死在寺庙里,为赵家人丧命,也无需沈清来搭救。

甚至一致排外,将整个事件中唯一被蒙在鼓里,还以良心见世人的见月推了出去。

他们甚至认为见月会因年岁已高而死在外面。

只有见月是傻子。

姚莹的计划虽未完全实行完毕,但其实与沈清说出的也大差不离了,她震惊居然有一个人能如此透析自己的想法,也恐惧这个人眼下未必是同她站在一边的。

“我曾建议他去报官。”沈清低声喃喃:“现在看来,那竟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只可惜,那样的选择早已过了时机,眼下灵感寺被毁了大半,也已经有人因为姚莹而被大火烧死。

姚莹从沈清口中听到报官二字,心口剧烈跳动,思绪活络起来,立刻开口道:“姑娘如此聪明,看穿了我的计划,怎看不穿赵家与严亲王的真实意图是为这苍生百姓着想呢?”

姚莹捏着心口悲愤道:“正因我赵家每月施粥义诊,才早早看清了如今南楚国最丑陋的一面!边境战事不断,有的是人为了扞卫自己的国家与领土抛头颅洒热血,可京中皇帝每日酒池肉林,听信妖道谗言妄图炼丹成仙,为此不知害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百姓在他残暴的统治与剥削下苦不堪言!”

“严亲王见南楚局势难改,深知不破不立!他不忍百姓受苦,我们也不想再看见每日前来求米哭诉的百姓越来越多。赵家便是富贾一方,也救不了所有人的苦难。”姚莹垂泪:“通敌叛国?这南楚国还有何值得我们留恋?或许等到边境云国打过来,灭了那昏君的妄念,天下百姓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念头,也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大计。

听人说云国的百姓生活得安宁幸福,可南楚皇帝空占富饶广阔资源丰富的土地,却从未做过一件对百姓好的事。他们不是要害人,他们是要救人!

“姑娘何不与我们一起?你也必然看见了吧,潍州中贫富差距极大,平桥镇还算好,但却有无数的乡镇里百姓面黄肌瘦,苦守着一亩三分地,到头来的收成全被剥削,难道你就不动容?难道你就真忍心?”姚莹阅历久,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她不信自己的话无法说动沈清,更何况她所言非虚:“南楚如一株看上去枝叶茂盛粗壮的大树,可实际上其根早已腐烂了。”

沈清的确看见了,她才从桂蔚山离开,便看见了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状态。

天下百姓的确有人过得很苦很难,可这就是他们通敌叛国的理由吗?战争引来的难道不是更大的牺牲?谁又能保证待云国占据南楚地界,改朝换代后新的皇帝是否会如同对待云国子民那样施恩于南楚的子民?

“赵老夫人,一棵树坏了,首先想到的应当是去治,而非砍。”沈清道:“且不论你们是否真能改变国局,便是若干年后成功了……也不足以抵消你眼下做过的一切。”

有的人自愿冲锋陷阵无可厚非,但有的人却是被骗被害,无辜受累的。

也许姚莹说得对,推翻腐朽的王朝难免需要牺牲,但不能以正义之名,行罪恶之举。

“即便姑娘不答应与我们一路,可否看在我也是一心为民的份上,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放我离开?”姚莹诚恳地看向沈清。 她言辞句句真心,若是也对这朝局不满心存抱负的有义之士或许真的能被她劝说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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