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三)(1 / 1)

《阳春》,以难唱闻名,不以难说著称。但是想要说清楚这一曲,确实比唱好这一曲也简单不到哪儿去。因为这是音乐,不那么重要,所以,它最初,于何年何月由何人所作,记录颇乱。反正我只知道它是春秋时代流传下来的,最初是配《诗经》那种豆腐块式的四字四句诗的。

此曲名为《阳春》,配词也理当也是写春。据说以阳春为主题的词特别难写,自此曲传唱以来,为此曲填词的人,不知为什么,一听曲就兴奋,一兴奋就跑题,不是笔都不提,直接跑了去干事业了,就是写了个不是颂春的词。它的正词难得。有,不多,而偏词特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些偏词虽然跑题,但写得特漂亮的,还特别多。漂亮得让人特别想唱的,也不少。所以,就有人为那些漂亮的偏词修曲。修过的曲,也还叫《阳春》。所以,它就成了著名的多词多曲的牌子。因此故,即使现在有歌坊,如果先生坐下来,冒冒然地来一句:“点首《喜春来》。”怕是点不到。先生必须说清楚,是点《喜春来——凤凰楼》,还是《喜春来——帝王忧》(即伯颜的《金鱼玉带》),抑或是《喜春来——人去后》(即周德清的《别情》),歌伶才好唱。这儿要说一下,歌坊名录和文案名录有些差别。歌坊名往往以听客印象最深的那一句为准,录名,上点歌榜。文人因此常不明白:经典著作里收录的诗词,为何进了歌坊就改名?尤其是元好问的“桃杏拆,宜唱喜春来”,往往被写作《桃杏钗》,令人抓狂。无它,好卖而已。歌坊,总是要考虑经济效益的。

一般人,都喜欢问最早的《阳春》是什么样的。最早的么,现在我这边能找到的最早的古调是用来配绝句诗的。也许有些地方还配有配唱词吧,反正我是被告知:“你把词写起来,我给你唱”——词已散失了,想听就要自己写歌词。而且“填得好才唱,填不好不唱。”从前,我的确,是轻狂的,游手好闲,罔顾佳人苦候,放着笔墨一字不动。但是现在,我已经学好了,是温柔的了,好好填词了——《春分》,颂春的正词,没一句是跑题的偏词。手里有曲的伶人,可以拿来唱了吧!我自己也试唱过了——适配,男女声皆可。所以,这一曲,以前是点不来的:有曲没词。但是前些日子,我已经把这首《阳春——春分》在我这本《花香天府》中发上来了,应该能点了吧!先生如果想听,我会把这曲唱给先生听的。

至于先生念念不忘的顾德润的《旅中》,虽然论字数,正好能卡进《凤凰楼》里,但是真要拿《凤凰楼》的得意调去唱《旅中》的弱垮词,任我,肯定会嘴一嘟,门一合,隔着门板叫他:“写短点再来!词儿写精神点!别这么蔫!”当然先生如果出的银两足够让人鼓起勇气硬挺,又肯退一步,只求用《喜春来》带过,不一定要《凤凰楼》,我倒是可以变通一下,拿《喜春来——人去后》,双阕带过。《人去后》的曲调比较温婉柔媚,唱《旅中》,一音不并,一韵不拆,只需这般唱来即可:上阕——篱边黄菊经霜暗,囊里青蚨逐日悭。破清思(呀)晚砧鸣,断愁肠,檐(呀)马(儿)韵。下阕——惊客梦(呀)晓钟寒,归去难(呀)修一笺,回两字(呀)寄平安。回两字,寄(呀么)平安。

括号里的,都是唱的时候添进去调整音韵的叹字叠词。这些,以及曲末的反复句,歌坊在录词的时候都是勤快了就抄上,怠惰了就省略。歌坊,一直都是没有书房老先生那么严谨的。特别是对女儿家,只要敦促她学得了嘴甜,会哄妈妈笑就可以了,是万万不可以逼得那么凶恶的。

当然了,《人去后》的曲调,细腻柔怨,我本人唱不来。因为我这个人性情太“粗”,嗓音也多欢乐缺哀怨,硬唱也只是无病呻吟,煞风景。需得邓丽君那般柔弱,柔弱得颓靡,颓靡得一触即溃的声线,能唱。先生拿了这曲儿去找她,或可得听。

——说词道曲话难短,周五继续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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