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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好说,等手术后再看。”
黎央跌跌撞撞跟着救护床,直到闻野被推进手术室。
黎央讨厌医院,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和蔓延的死亡气息,都让他难受。
他在医院送走过父母,也心急如焚地在黎苗的换肾手术室外等待过。
现在,手术灯亮了,里面的人变成了闻野。
四处都是走动的人,黎央视线恍惚,只觉人影憧憧,背靠着墙才勉强撑住。
“这是病人的手机,你试试看能不能解锁,联系一下他家人。”
黎央接过闻野的手机,摁亮。
屏保是一张照片。
黎央的照片,一张海边的背影。
那是他们销售部同事们,有一年去东南亚某著名海岛旅游度假。
当时他一身休闲装,站在海边感受海水的抚摸,夕阳在海的尽头渲染出一道绚丽的风景,他在看海,岸边的人在看他。
这张照片曾经放在德仲国际的官网,在公司形象宣传片中出现过。
现在,成了闻野的手机屏保。
黎央的手有点哆嗦,他下意识地在开机密码中输入六个数字。
出乎意料,打开了。
有泪水攀上面颊。
怎么会,过去这么多年,手机机型更新换代无数,为什么还是这个密码?
大二那年黎央生日,闻野送给他的礼物是某果上个月刚出的新机型。
黎央不想要,闻野却霸道地撕开包装,点击激活。
他把手机推到黎央面前,无赖地说:“现在变成二手机了,不值钱。”
黎央被他这番操作搞得无话可说,只能收下。
设置开机密码时,闻野突发奇想:“我俩设一样的密码吧,你和我,还有小猪仔三个人的出生月份,怎么样?”
闻野看着在商量,其实没给黎央留拒绝的余地。
后来,两个人一直共用同一个密码。
分开多年,黎央早就换了新密码。
他已决定往前看不回头,以往的一切真真实实地被他抛之脑后。
可是,闻野好像一直留在原地,从未离开。
黎央瘫坐在家属等候室,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很难过。
十分钟后,他收拾好心情,给温知珩打电话。
“闻野,你从灾区出来了?黎央呢,找了吗?”温知珩一夜没睡,一直在等闻野的电话。
“我是黎央。”
“黎央?你没事吧,你现在跟闻野在一起?”
黎央艰难地吞咽口水:“闻野在做手术。”
“什么?”温知珩惊得站起身,由于速度太快,办公椅被蹬出去老远,撞到玻璃才停下。
“我马上订机票,等我。”温知珩吓得面色发白,甚至不敢开口问闻野在做什么手术。
“能不能通知一下他父母,手术需要签同意书。”黎央只是“朋友”,他没有权利签字。
温知珩犹豫了一下:“他们暂时没法去,我过来就行。”
“好。”
等待闻野做手术的期间,有护士劝黎央去包扎,他身上的伤口不少,光是脸上,大大小小就有五处。
黎央拒绝了护士的好意,紧紧盯着“手术中”三个字,不肯动。
三个小时后,手术结束,闻野被送进病房。
谁能想到,上市公司董事长连一间单间病房都没有。
黎央这时候为自己的无能平庸感到羞愧,他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脉,只能让闻野跟其他病人挤在一起。
闻野戴着氧气罩,双眼紧闭,身上绑着各种仪器,滴滴记录着他的身体指标。
高高在上的闻野,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与记忆中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没有半点相像。
黎央安静地待在他身边,看了许久。
突然想摸摸闻野的脸,刚伸出手,才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血痂和泥巴。
讪讪地收回手,黎央到卫生间匆匆收拾了一下。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他不放心,闻野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行。
温知珩到达医院时,黎央正在跟医生说话。
眼前的人让温知珩吃了一惊,这是黎央?
头发上满是泥土,衬衫和裤子皱得不像话,脚下的皮鞋甚至开了口。
从温知珩接到电话,到坐飞机赶到南部省城,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这么长时间,黎央也没收拾一下自己?
“知珩。”黎央发现了他。
“嗯,我来了,你……”温知珩看着他脸上的伤口,“没事吧。”
“我没事。”黎央像是感受不到疼,“你在这里认识人吗?能不能把闻野转到单人间?”
这是黎央第一次要求特权,他顾不上其他,一心只想让闻野好好休息。
闻野脾气不太好,从小富裕的家庭,让他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
三人间病房他肯定不喜欢,而且人来人往太吵了,影响他休息。
“我来安排。”朔风科技有合作商就是这个城市的,之前接洽人正好是温知珩。
等闻野转进单人病房,已经是晚上十点。
温知珩做事周到,帮他们两人准备了全新的衣物,一应生活用品都配备齐全,还找来了护工。
可是黎央不肯,“不用其他人,我照顾他。”
黎央已经两天没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早就扛不住。
温知珩没有戳穿他,只让护工在外面等着,一旦有情况,随时进来帮忙。
一切安稳下来,黎央后知后觉自己一身狼狈,他朝温知珩扯扯嘴角:“我去洗个澡。”
浴室传来水声,温知珩波澜壮阔地心境才渐渐缓过神。
他看着病床上的闻野,无奈道:“追人追到半条命没了,该说你情种呢,还是说你愚蠢。”
想起录音机里的“遗言”,温知珩一阵心悸:“还好没用上。”
第130章 “英雄”这个词,往往代表着危险和牺牲
黎央洗完澡出来,温知珩正坐在陪护椅上揉太阳穴。
“洗好了啊,来,吃点东西。”
温知珩助理出身,做事细心周到,猜到黎央到现在可能没吃饭。
黎央没有胃口,不过为了维持身体基本机能,还是勉强吃了些。
吃完饭,在确认闻野手术成功没有生命危险后,他身体内部的疲惫和酸疼才后知后觉地涌出来。
到处都在疼,手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
无论坐着还是站着,密密麻麻的疼痛都没放过他。
脑子里好像有个人拿着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太阳穴鼓凸,几乎要崩裂开来。
胃部的不适,从隐隐作痛上升为剧痛。
但是,这些跟闻野的伤比起来,不值一提。
见黎央的嘴角干裂到起皮,温知珩给他送来一杯温水。
“谢谢。”黎央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一杯温水下肚,饱经挫折的胃,终于得到一点舒缓。
“我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间,你去睡一觉。”
温知珩的打算是,今晚由他来守夜。
黎央虽说没有受重伤,但小伤不少,要不是他坚持不住院,这时候他应该和闻野一样躺在病床上。
“不用,你去吧,我睡陪护床就行了。”闻野还没清醒,黎央不放心交给别人。
“你......”
温知珩看着脸色比闻野还要差的黎央,只觉得他们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犟,八头牛都拉不动。
时间太晚了,继续僵持没意义。
温知珩待了会儿,就走了。
黎央在闻野床边守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才睡。
他做梦了,梦境里到处都在地震,无论他逃到哪儿,脚底的大地都会裂开。
裂开后的深渊里翻滚着滚烫的岩浆,下一个瞬间,岩浆变成了有攻击意识的巨兽。
就在黎央准备逃离时,他却在巨兽的嘴里看到了昏迷的闻野。
“不要~”
嘶吼着,黎央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外面是个艳阳天,有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白色窗帘上,如梦如幻。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黎央猛地转向隔壁的病床。
一双眼睛撞进他的视线。
是闻野。
黎央眨了眨眼,像是为了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