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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宽阔的肩背,让闻野感受到久违的心安,但是他拒绝了:“不用,我能走。不过,要借你的肩膀一用。”

黎央心领神会,拉住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肩膀上,两人就这么搀扶着,在晨曦的霞光中,走上一条求生之路。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鬼门关上走过这么一遭,能活着出去,就是幸运。

不知走了几个小时,终于来到直升机停靠地。

他们有七个人,可是这架直升机只能坐四个人。

“我留下,你先带他们走。”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甲方乙方,但是有老弱病残。

黎央和另外两个人主动表态,闻野只能答应。

螺旋桨旋转,掀起飓风,直升机在闻野的操控下平稳起飞,转弯,离开。

黎央看着天上的直升机,久久没能收回视线。

闻野选的停机地点相对是安全的,站在这儿,能看到整个乡镇灾区的现状。

虽然雨停了,山洪依旧没有停止,到处蔓延,冲毁良田,道路,房屋。

当地百姓几辈子的心血,在这场天灾中化为乌有。

山洪带来的伤害,可能需要一辈子去治愈。

劫后余生的三人瘫坐在地,神色呆滞。

他们不是当地人,宣城和江城也不是山城,那里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山洪泥石流。

因为一个工作,命差点丢了,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等太阳快到头顶时,直升机的轰鸣由远而近。

黎央站直身,仰头看着空中的黑色小点。

那是闻野,来接他了。

不知为何,他有点激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闻野。

下山坡时,扶着闻野走过来的一路,闻野沉默得有些吓人。

原以为他会借此机会跟自己聊聊,可是,闻野的嘴一路抿得严实,除了黎央问他能不能坚持时,他嗯了一声,就再没听见他的声音。

闻野的呼吸非常急促,而且一直咳嗽。

先前他吐血,吓了黎央一跳。

黎央担心他那一撞伤得重,主动弓起腰,几乎半驼着闻野,承担了他身体大半的重量。

闻野没有拒绝,任由自己伏在黎央身上。

到了直升机停机点,闻野轻轻推开了黎央,自行走进了驾驶舱。

他好多年前就有直升机驾照,黎央是知道的。

只是,从来没见闻野开过。

大学那四年,闻野提过几次带他们出国玩,让黎苗体验一下直升机副驾,不过被黎央拒绝了。

他整日奔波在兼职岗位,没有闲情逸致享受生活。

况且已经用了闻野不少钱,黎央不想再欠一笔。

今天,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黎央决定暂时放下一切,坐一坐闻野的副驾。

直升机开始下落,螺旋桨带起的风,裹得地面尘烟四起。

黎央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太阳晒干,干透的泥水把衣服染成不均匀的淡黄色,他整理了一下衬衫,在飓风中迎接闻野的到来。

衬衫被风吹得落拓,黎央脸上的表情却僵滞了。

直升机里不是闻野。

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只有四座的罗宾逊,一眼能看到头,机舱里只有一个人。

驾驶员走下飞机,招呼着让三人上去。

黎央愣了神,他拉住驾驶员的手臂:“请问,闻野呢?”

“闻野?”对方明显不认识闻野。

“就是之前驾驶这架飞机的人。”黎央解释。

“哦,你说那个兄弟啊,他失去了意识,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什么!”大脑轰地一下炸开。

“这位兄弟真是命大,听医护人员说,是肋骨骨折,有骨头碎片戳进了肺叶,被救的人说当时在飞机上他一直咳血。但这兄弟是个汉子,他撑到直升机降落才昏过去。”

对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变成尖细的针,密密麻麻地戳在黎央心脏上。

肋骨骨折,碎片,咳血。

这些听上去永远不会跟闻野扯上关系的词,为什么会出现?

“他......”声音卡在黎央喉咙口,如同被火山山石燎过,火辣辣地疼。

对方感动深受地拍拍黎央的肩膀:“是你的朋友吗?走,我带你出去,去看看他吧。”

黎央脚步虚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直升机的,一路上浑浑噩噩,全凭本能指挥着自己行动。

脑中闪过无数个碎片,他拼命想要抓住,碎片却从他指缝溜走。

直升机穿过被山洪淹没的村庄,驶过房屋倒塌的乡镇,最后停在338省道上。

被泥石流阻断的山路已经被挖开,群众自发组成的救灾队伍和政府安排的救援一起进入灾区。携带着食物、水、棉被、急救药品,争分夺秒地解救每一个受困群众。

从直升机上下来,黎央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迈巴赫。

挂着宣牌的迈巴赫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玻璃后窗被山顶的落石砸出一条裂缝,引擎盖上更是堆满星星点点的石块和泥土。

昨天那么恶劣的天气,抵达南部省城的航班应该会被取消。

所以,闻野是开车过来的。

一腔酸涩涌上心头,黎央控制不住地深呼吸,心痛到几乎快要撑不住。

“你们是从灾区出来的吧。”

有护士走上前问,他们三人虽说没有受重伤,但是磕碰和刮伤不可避免,一眼看去,都是伤患。

“请问刚才肋骨骨折的患者去了哪家医院。”黎央心里只有闻野。

“不知道,我们都是临时派遣过来的,几乎全市医院的救护车都来了,你们赶紧上车,正好我们准备回医院。”

“谢谢,我不用。”黎央拒绝了护士的好意,他问道:“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给。”护士把手机塞到他手里。

闻野的号码,黎央没有特意记过。

但是,昨晚他们六个人挤在一起等待救援时,闻野的电话进来了。

那串数字如烙印般,刻进了黎央的基因。

电话响了,却迟迟没人接。

自动挂断后,黎央没有停留,又打了一个。

不知道打了第几个,直到护士忙完工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黎央是很有礼貌很有分寸的人,他从不给别人增加麻烦。

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些,他要联系闻野。

终于,在第五个电话快要挂断时,有人接了。

电话里人声嘈杂,“喂?”

“请问这个电话的主人现在在哪家医院?”黎央问。

“你是患者家属吗?”

“是。”

“这里是省城第一人民医院,快过来,病人要做手术,正好让你知晓一下情况。”

电话挂断,黎央没有耽搁,坐上即将出发的救护车,“麻烦把我送到省城第一人民医院。”

“我们是三院的,这样到了三院,你自己打车去。”借电话的护士说。

“好。”

救护车启动,黎央坐在一群伤患之中,沉默不语。

救护车很快到达三院,下车后黎央到处找人,帮忙送他去第一人民医院。

许是知道他来自受灾的乡镇,很快有个热心人将送他了过去。

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全是人,有小孩在哭泣,有大人在到处奔波,更多的是各种各样受伤的人。

黎央来到护士站,询问闻野在哪个楼层。

护士站挤满了咨询的人,护士忙得满头大汗。

“闻野?找不到,没登记。好多患者没有身份,你自己去找吧。”

护士寻找无果,只能这样回复黎央。

来的病人太多, 所有医护人员一个当成三个用,好多病人信息没来得及登记。

黎央想起闻野是肋骨骨折,那么他应该在骨科。

找到索引牌,骨科在十七层。

电梯内外挤满人,黎央推开安全通道大门,三步两跨地上楼梯。

跑到肺部剧痛,连呼吸都带了刺。

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最后两层,黎央扶着楼梯,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呼,呼,呼。”粗重的呼吸在楼梯间响起,十七层到了。

打开安全门,就在这时,有医生护士推着一张紧急救护床从他眼前走过。

黎央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闻野。

“闻野!”黎央惊慌地喊出声,脚步一软,双膝狠狠跪在地上。

“哎哟,又来一个。”原本帮忙推床的护士听见动静停下,来到黎央身边扶起他。

“我是……我是他朋友。”黎央死死盯着闻野,手指焦急地指向前方。

“你是他朋友啊,太好了,我们正愁联系不上病人家属。他肺部出血有点严重,需要立马开刀,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医院优先开通绿色抢救通道,你赶紧通知他的家人过来。”

“他有没有,生命……生命危险?”后面两个字黎央几乎不敢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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