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在莺玉嘴里,我发现了几根同样的纤维。可能她怕切下手指时会大叫将人引来,便将嘴堵上了。其次,是这琴弦。”

他接着将第二样东西放到了桌上,里头是合欢寻来的琴弦还有竹叶。

“这琴弦是合欢在水车上寻来的,莺玉将它的一端寄在水车上,另一端寄在刀上,她自戕后将刀拔出。而水车的转动会将刀通过那屋子的气窗拽出来,最后因为琴弦崩断落在空地上,造成怨鬼复仇的假象。这几片竹叶,便是被断裂的琴弦所割断。”

李莲花说的很慢,没有抑扬顿挫,他只是在陈述。在座的听者跟着他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勾勒出那晚的画面,顿觉胸口如蒙着一层湿布,闷着难受。

“她如此这般麻烦,是为什么?”方多病不解道。

觉生叹了一口气,道:“各种缘由,我想在这信中应是写明了。”

说罢,他拿出一封未来得及拆开的信件。

这封信是案发当晚,莺玉将钟爱的白猫托付给觉生时,夹在猫的物什包袱中。一本书的封皮里的。

因为藏的隐秘,觉生也是早上才找到,还没来得及看。

方多病身为刑探,很有自觉地接过,读了起来。

信很长,足足写了五张纸。信中有血迹,可能是莺玉在杀完人后写下的。

信中莺玉将如何发现范柳门为绑匪,如何接近他,乃至设计杀人都写得清清楚楚。

她先是用迷药将范柳门迷晕,然后将其杀害。而她也安排好了自己的结局,与李莲花所言相去不远。

之所以要这么麻烦,便是要昭告天下。范柳门之死源自他多年前犯下的那桩命案,叫他名声扫地。

信的最后,是这样一段话。

虽大仇已报,可心中却了无意趣。回首往昔,如在梦中。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愿望。

念我与小姐主仆知情,将我与小姐尸骨同葬。

莺儿,拜谢。

一口气读完,方多病感觉喉头有什么东西堵着。

以往查案,每到真相大白时,他总有酣畅淋漓之感。可现在,他只觉难过。

一如莺儿信中所言,像是做了一场悲苦交织的梦。

隔日清晨,刚到卯时,天空仍是鱼肚白。

合欢在须臾山庄角门等到了觉生。

觉生一身灰布僧衣,背着一个包袱,他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木然的颜六郎。

“劳烦施主久等。”觉生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了合欢,“这是莺儿让我给你的,当年慈庆将这个抵给我,说是要养孩子,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她竟真的将一个孩子养大了。”

合欢双手接过双龙玉佩,心心念念的东西在手,她却是为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惆怅,心中五味杂陈。

“觉生师父认得家师?”合欢问道。

觉生点点头:“这玉佩是我送她的。”

合欢听完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觉生师父也知道这里面是…”

没说完又想起师父的教诲,忙捂住了嘴。

觉生微微颔首:“你师父当年为救她的父亲闯入了那里,我是那位收养的孤儿。当时年少受不得那里寂寞,就跟你师父一块跑了出来。”

前尘旧事浮于眼前,一切如梦如幻,那时他两手空空去了那里,如今亦是两手空空…

“当年我去那里时曾赌咒发誓,定要为那位养老送终。可我半途而废便罢了,还偷拿了里头的宝物逃了出来。如今想来,我现在这样,应是报应了。”

合欢本能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哑然。

觉生摇摇头,道:“你既知道这里是什么,贫僧有一事相托。”

“觉生师父请说。”

“我在那里有一位旧友,施主若是要去请帮我带些四个奈果给他。另外,这位旧友外形可怖,但却无害人之心。姑娘若见了他,莫要害怕,他不会伤人。”

这个要求合欢爽快地应承下了,但心中仍有一事,踌躇一下,还是觉得问一问。

“觉生师父,你..真的是放下了仇恨才来的须臾山庄吗?”

觉生一怔,没想到合欢会问这个。

到底是慈庆教出的孩子,跟慈庆一样总是语出惊人。

合欢问得坦坦荡荡,觉生也不想藏着掖着,坦诚道:“我非草木,怎会完全不恨。我也曾动过杀心,可见那范柳门被恐惧折磨得夜不能寐,疑神疑鬼,心中便畅快不已。我想,比起杀了他,叫他日日受折磨才是最好的复仇。”

语毕,觉生朝合欢施礼,随即带着颜六郎,迎着朝霞渐行渐远。

合欢将颈子上的玉坠拿了下来,与龙形玉佩合二为一,她看着手中的玉佩许久,最后缓缓将它收进了怀中。

李莲花,你帮了那么多人,这回换我帮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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