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2（1 / 2）

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小段非常私密的交谈。有时候，我们肩并肩靠在床头的靠垫上，亲密地聊天；有时候，我们面对面坐在书房的飘窗上，一边看夜景一边说话；还有的时候，我们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静音，我们饶有兴致地交谈。我们什么都愿意聊一聊，把自己心中最隐秘的情感、过往最深刻的经历或者感受，坦诚自然地跟对方讲述。我觉得我们越来越了解对方了。这让我感到高兴，但也让我感到害怕。因为在李莫尔的讲述中，我认识了过去的他，或许那也会是现在的他、将来的他。

以前，我对李莫尔的感情史了解甚少。我只知道他离过一次婚，之后跟他的大学恋人旧情复燃并订婚。那天，我刚刚结束晚上的写作任务。我在校对的时候，发现自己对其中一段描述非常满意，就唤他来书房看一看。

他推开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瓶rio，一瓶粉色，一瓶紫色。他走过来的时候，那段文字已经展示在电脑屏幕上了。我为他腾出椅子，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把手里的rio放到书桌上，坐了下来。

我站在他身边，指着屏幕上的文字，激动地说：“大叔，你快看这段我写的怎么样？我太喜欢这段了。今晚，我简直超常发挥。”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嘴角酒窝深陷。他把一根手指放到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笑着说：“别吵，让我来欣赏欣赏。”

我闭上嘴，转身坐到书桌旁边的飘窗上。我拿起桌上的一瓶水蜜桃味儿的rio，打开喝了两口，放回桌上。我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一脸热切地盯着他的侧脸。他读的很认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这令我很满意，说明我写的东西，是可以让人专心读下去的。

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他抬起了头。我在他的目光中搜寻着肯定与认可，但我没找到。他的表情很僵硬，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他说：“我觉得，不够深刻，还有些片面，或者说带着偏见。”

“为什么这样说？”我碰了一鼻子灰，垂着脑袋问他。

“不过，你描写的就是你的认知范畴。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对，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写的更好。你的思维应该更广阔，角度应该更全面。我建议，你可以去讲故事，但是不要轻易评判好人坏人，是非曲直。人性是非常复杂的，我们不应该去轻易定义一个人是好人或者坏人。就连是非对错，也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才可以去评判的。很多事情，都没有绝对的是与非。要知道，我们的评判标准都是在一个既定的框架之下的，这个框架有法律、道德、伦理、文化、习俗等等。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也没有人是糟糕透顶的。所以，我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私的人，而不是有很多坏人。我认为，自私和坏，还是有区别的。这是我的观点。”

“嗯，你说的有道理。哈哈，我又收到启发了！”我说，“你看，我写作的时候，只要情绪一上来，就容易变得肆无忌惮，缺少理性。真可怕！”

“也不可怕，天真也是优点。”他打开桌上的另一瓶rio抿了一口，看着我说。

“什么啊，你别安慰我了。我才没那么玻璃心呢，我会调整的。”我说，“我现在才发现，写作克制情感比放纵情感更重要。”

“没错，你还没学会如何应用你大脑中的洪荒之力。”

我跟他讲起了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他听了一会儿，说了些自己的感受和想法。最先是单纯针对我的小说人物的，但聊着聊着，不知怎的，我就问起了他的情感经历。我是轻描淡写提起的，没想到他完全不回避，非常坦诚地跟我讲述了他的所有情感经历。那是关于他与他的56位前女友和一位前妻的故事。唯独他跟齐汐的感情，他只字未提。我也没问，因为我当时已经听的震惊不已，百感交集，完全忽略了他的未婚妻。

李莫尔的感情经历非常丰富。他说这56位前女友，都是他在广东工作期间交往过的。他说，他对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动过真感情。“我指的真感情是爱，而不是喜欢。她们每一个我都喜欢过。”他淡然地说。我无法理解，爱跟喜欢究竟有多大区别，但我没有打断他。我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喝了口酒，笑盈盈地看着我：“你不要生气，这都是年轻的时候陈年往事了。”

“我没有生气，我很想听你的故事。”我说。其实，我心里有一股醋意和难过汹涌着。我想，他一定是从我的脸上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那样说。

“我跟这些前女友们，大多都是短暂交往。最短的一个月，最长的半年。”他说。

“这么多人，你都是怎么认识她们的？”我好奇地问。

“那时候，我太爱玩儿了。什么都玩儿，自然结识的人多。”

“什么是指什么？”

“这个不重要。总之，我的圈子比较广。”

“哦”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停了下来，点燃一支烟。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面前飘散开来。他没说话。

“怎么不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段人生经历而已。”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间不想说了，但我想听完他的故事。

“可你怎么会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呢？”

“因为年轻吧，喜欢体验不一样的感情。而且，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也还不错，总有女孩儿喜欢我。要是刚好我也喜欢她，那不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那现在还有女孩喜欢你吗？”

“有啊！”

“谁呀？快点老实交代！”

“当然是你啊！”

“这还差不多！”我说，“不过，要是让我遇上年轻时候的你，我一定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你花心，朝三暮四。”

“当时的我确实有点。”他说，“那时候感情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就像吃快餐一样。”

“难道你真的没有爱过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我说，“我怎么不信呢！”

“有个女孩儿，广西的，她很爱我。我们两在一起半年多，她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但后来，她离开了我，去了上海。“他说，“我现在都记得，她走的时候，在深圳火车站，她哭的泪如雨下，伤心欲绝。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我想，她离开就离开吧。我并没有丝毫舍不得她。大约一个月后吧，我开始想念她。非常想，想到后悔放她离开。但那种痛苦很快就过去了。没多久，我又交往了新女友。”

“她爱你为什么要离开你呢？”

“可能因为她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吧？”

“为什么不会有结果？”

“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谁知道呢。反正她执意要去上海，就去了。”

“那后来，你们还有过联系吗？”

“没有。从此天涯路人。”

“那你的其他女友呢？她们给你带来过这样的痛苦吗？”

“没有，一个也没有。这些女孩儿散落在广东的各个城市里，她们有的是我长期出差的时候交往的，出差结束，感情就结束。”

“这样不是很伤人吗？”

“我觉得，我们从一开始就看到了结局，那就不会太伤人。用不了多久，她们还会交往新男友的。女人总以为自己很深情，其实她们变起心来比男人还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