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的叫声(1 / 1)

今天早起时,看到风吹麦浪,田野里青中透黄,又是一个丰收季,又快到了割麦的季节。远处传来空灵如远古陶埙的声音“谷谷谷谷”,不多不少正如四声,间隔一会儿“谷谷谷谷”又是四声。这是布谷鸟的叫声,这是农民的耳朵,不管你身在天涯海角异国他乡,还是繁华都市,听到这古老而又悠长的叫声,怎不教人油然而生思乡情,怀念老家的麦田,怀念家乡的亲人,怀念逝去的岁月。

三千年前(诗经)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天空中应该有布谷鸟空灵悠长的和声。“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起理荒秽,荷锄待月归”。东晋的陶渊明也时常享受布谷鸟闲静的叫声。“昼出耕田夜绩麻,村中儿女各当家。童孙不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宋朝范成大肯定也在手持镰刀弯腰割麦时,听到天空中“割谷,割谷”布谷鸟的叫声。

“谷谷谷谷”布谷鸟的叫声,不长不短,不高不低,不多不少,不远不近,专属农村这片土地。

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如今生活在小镇上的我。已经五六年脚不沾田地的泥了。家里土地已经流转出去,一块种上苗圃,一块种上麦子,每年领几千块钱承包费,其他不用管。再不用半夜起来和父亲一起支水泵浇地;再不用薅玉米苗,弯腰弯的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再不用背几十斤水,迎着风闻着难闻的农药味,给小麦打农药。

想起来,小时候割麦子,天不亮就起来,用镰刀一把把割,从清凉晨曦到星光满天,一块地几天才能割完。凉晒打捆,用平板车用驴车,后来用奔马车,拉到打谷场垛起来。小时候的打谷场,一垛垛小麦捆像一座座圆形的小山,或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城堡,也是小孩子们玩游戏打打闹闹的乐园。打麦场灯光点点机器隆隆通宵打麦子。几天后麦捆小山不见了,变成一座座蓬松光滑的麦秸垛。然后扬场,就是在风起时候用木钎将打过的麦子扬起,风吹净杂物留下干净的麦粒。最后装袋贮存。忙碌的农人要两三个月才能结束三夏麦收的劳作。

想起来,儿时我光着屁股坐在地头树荫下玩耍。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秋天风很凉爽,橙红色夕阳很圆很大,西北方太行山在夕阳的映照下高大崴峨,看见耸立云端的岩石峭壁,看见山上蜿蜒盘旋的山路,好像山路上还有扛着锄头回家的山民。夜幕降临,山峰有清晰变的模糊,最后变成一幅曲线圆润的水墨画。母亲那时是多么年青呀!孩童的我是多么无忧无虑呀!

想起来,跃进门草是碧绿的,各种颜色的野花点缀其中,风轻轻吹拂着,美丽蝴蝶在花间优雅飞舞。河底的沙是柔软细腻的,清澈浅浅的河水缓缓流过,小脚丫踩上去很舒服。河水里还有可见的小鱼,我快乐地在水里跑来跑去,抓住一条小鱼,举起小手给姥爷看。

想起来,姥姥的青光眼,姥姥的小脚,姥姥让我领路,放在我肩头枯黄温暖的手。想起姥爷古铜色的脸庞,不离手的旱烟袋。

想起来,绿油油的稻苗,薅稻苗时苗地河水里让人提心吊胆的吸血蚂蟥。想起运稻苗时被压成葫芦8的三轮车车轮。

身在异乡求学的大女儿已经分不清麦苗和韮菜,二女儿和小儿子更沒割过麦扭过玉米棒子,不知道面粉来自小麦,大米来自水稻。生长在工业化城镇化时期的孩子,布谷鸟的叫声,已唤不起孩子们回忆农耕亲近土地的心。

“布谷布谷”,布谷鸟又叫了,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山一程,水一程,长亭连短亭。

风一更,雨一更,故园渡此生。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