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33(2 / 2)

王旁猛地甩开手,退后一步,冷笑道:“太子中允果然是好仁义,好手段,处处为我临川王氏着想;不知你欺世盗名、歹心冒名我王氏族人被揭发之时,还能不能如此镇定自若!”

他转身径自离开,连这匹马也不要了。新荆被他训斥得发愣,等回过神,只剩他和眼前的伤马面面相觑。

马伤在蹄上,而他自己伤在了手上。他抬起右手看了看,见伤处已经不再流血,但斜着一道鞭痕挂在上面,仍感觉在被火灼烧。

不知道王旁究竟是查了些什么。新荆心想,自己的身份确实经不起推敲,但有王安石和皇帝双重纵容之下,王旁就算真的查出来些什么,也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

……他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新荆去敲大相国寺西门,请僧侣帮忙暂留伤马。他一边敲门,一边黯然神伤。

那匹马在一边安静地看着,这时候倒乖顺起来了。

第二日有朝会。神宗皇帝坐拱垂殿视事,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官员等要员分班奏事。大臣们争吵的核心,依然是青苗法。神宗尽可能从台谏官上纲上线的人身攻击里抽丝剥茧,寻找那些唇枪舌剑下真正的意思,直到官员都看出了他的疲惫,文彦博开口,请求皇帝考虑自己身体,余事容后再议。

神宗回内殿休息了半炷香。他喝了会茶,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便敲了敲桌子,示意内侍把人带过来。

于是新荆几个月后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看起来对西北的寒风适应得很好,没有生病;但眼下有些阴影,好像昨晚上并没有休息。

反倒是新荆看到官家之后大吃一惊。

新荆猜测李宪说的什么风寒感冒都是托词,等到了这儿,他发现皇帝竟然真的没好全。神宗一直没开口,而是由内侍说话,看起来喉咙不太舒服。

早知道我就带些药回来。新荆后悔不迭。

内侍端了茶过来,而神宗摆了摆手,让新荆再往前走,一直走到自己面前来。他看到新荆的表情也没显得非常高兴——这是当然的。新荆心想,神宗最高兴的表情,那些如同被点亮了的表情,都留给王安石本人了。——直到神宗握住他的手,在他右手心里写起字来。

新荆差点夺路而逃。

皇帝没让他跑成,牢牢抓住他,写道:韩。

新荆极其不适应,那边字没写完一个,他背上已经流了汗。……韩,谁,韩琦吗?今年二月份,判大名府的三朝元老韩琦发来长篇奏疏,把青苗法批得一塌糊涂,确实挺让人心烦……

神宗慢条斯理地又写:鞅。

这次换成新荆一怔。这何止是一怔,简直是悚然一惊:如果他没记错,上一世神宗曾在和司马光的交流中说,吕公著暗示“藩镇欲兴晋阳之甲”,而韩琦现在这是要效法春秋时期的赵鞅,举晋阳之兵清君侧了?!

他尚且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神宗却发现了新的问题。他本就是捉着新荆的右手,此时感觉有些异样,趁着新荆反应不及,将他右手翻过来,两指将袖口向上一推,便看到一道鞭痕。

新荆猛地抽回了手。神宗抬起头,表情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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