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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荆一早上睁开眼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要从床上坐起身,宿醉的铁锯才开始锯他的脑袋,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次他喝成这样还是回北宋之前。市里中青班学习,最后一天大伙儿去烧烤摊执酒话别,几个公安系统的小兄弟突然发力,发改委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这平时坐办公室的人就不能跟军或者警字头的人喝酒,喝不过是一方面,跟不上他们的套路也是一方面。这时候新荆从碎裂一地的记忆残片里捞出昨晚的零星记忆,越看越觉得王韶端出来的所谓青唐醒酒汤大为可疑,单论度数怕是已经超过了汴京所有排得上号的烈酒。

上一世他和王韶以兄弟相称,王韶对他很客气,自谦为弟,因为见面机会不多,当面谈的多是公事。他曾见过王韶报上来的很多战报,那是即将在河湟发生的未来的故事——如何以少胜多,如何出奇制胜,如何以鲜血的军功震撼大宋朝当前自命不凡的文官系统——现在他体会了那些手腕带冰山一角。

如果见面的地方不是在王安石自己府中,而是在秦凤路,估计王韶的选择就不是灌酒而是直接上刑。以后跟他打交道还是得多注意分寸。

剩下的记忆就像是摔碎了一地的玻璃,拼来拼去,只能拼出一幅光怪陆离的残景。新荆抱着头,心想工作压力不能太大了,平时做梦梦见拿着M16去见神宗也就罢了,如果真是喝多了说出口来,岂不是要出事。

佣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新荆坐在床上扶额沉思,忙过来服侍他洗漱,将食盒也带进来,端了米汤和点心,问他还需要什么。

……需要去条例司请个假。

新荆知道自己今天没法干活了,但是礼貌起见,他得跟王安石本人汇报一声,道个歉。保证下不为例——无论是不是一家人,旧荆目前都是他领导。在领导家里因酒误工,如果这领导姓欧阳或者姓苏,这事都没什么,但这领导姓王。

新荆怀揣细微的希望,看向佣人。“王相公这会儿在府里吗?”

这佣人上一世就是他自己身边的人了,相当实诚。这会儿摇了摇头,道:“官家一早宣他进了宫,早饭都没吃。”

新荆:“……”

佣人:“也不知道王相公饿不饿。”

新荆叹道:“饿不着。他在那儿的早饭是国宴标准。”

新荆毫无胃口,喝了点茶,就此作罢,思来想去,决定再去找王韶。

虽然酒精让他基本断片了,但“青海省共和县”这个地名已经在他脑子里扎了根。这个是可以破局的新方向,只要他昨晚上没有在王韶面前胡乱发挥,就能再争取回这位将军的信任。

王韶在书房。他在酝酿一份崭新的上奏皇帝的札子。王安石这儿的存书相当丰富,今早离开之前,专门让人为王韶准备了新的笔墨纸砚。于是王韶熟门熟路地进来,翻了翻存书,写了点东西,写写停停,思索官家今早宣见王安石是否与西北的事有关。

如果有关,就意味着角嘣厮啰有变,就意味着他要立即返回秦凤路。但也意味着他有了新的理由和砝码和年轻皇帝讨价还价,争取河畔土地的使用权,让那片地尽快转化出军费。

新荆进来的时候,王韶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落于纸上的字却极少,未被划掉的不足百字。新荆朝他施礼,他便以礼回敬,此时日光高照,被西北风雪刀凿斧刻的皱纹便更清晰地显现,但站立的姿势是挺拔的,像一杆被铁锈侵蚀中的长枪,若打磨一番,仍可用于杀敌。

新荆:“晚辈酒后失言,还望王机宜……”

王韶:“——你从哪儿拿到的河湟图?”

新荆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在西北扶过贫。

“……是这样。”他脑子里飞快转过一些理由,决定浑水摸鱼。“我父亲救过一个羌人,他知道不少东西,作为回报,我小时候他教授我一些知识,但走的时候提出来,让我们不要透露他的信息。”

王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这羌人,这本事,怕不是羌人里的重臣或者皇族。”

新荆决定装死。“真不知道。我那时才五六岁。”

王韶:“你家人也不知道?”

新荆沉痛道:“在下父母早亡……”

王韶的表情更微妙。新荆真诚地看着他:“晚辈有一事相请,还望机宜文字决断。”

王韶:“……你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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