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乌烈（2 / 2）
春风寒冽，吹得人直打哆嗦！
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完全不再把这个人放在心里的！
我以为！！！
往昔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浑身是伤躺在土炕上奄奄一息，他带着伤射出救我的那一箭，他把一块肉大半部分分给我，北风凛冽的寒雪里他握着我的手要我安心睡觉，苍空之下他身着白袍一心一意地修筑屋顶，他说他要当牛做马报答我，他不知所措地抱着我跟我说对不起，……
相处之日并不长，但像是陪伴了漫漫一生！
我以为会永远拥有的，结果却是突然失去！我以为再也不见的，如今就站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觉得时间静止，天地阔大，只我和他！
他跟我说“原来你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他找过我吗？！
“你认识他？”完颜漫带这时及时地摇了摇我的身子，问道。
这一晃，把我给晃醒了，心里暗自嘲笑自己完全自作多情！我不敢再看他，只低下头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气，转过脸来看着完颜漫带艰难地笑道：“不认识！”
“那我们走！”完颜漫带说。
我点点头，任由完颜漫带搂住我的肩，随他一起走了进去。
“你方才不是说要找你师傅么？”完颜漫带见我呆愣愣的，便问。
“喔，是，我找师傅！”我如梦般转醒。
“哈哈！不用找了！我阿父正跟你师傅在一起呢！他叫你跟着我便是！”
“你父亲？”
“完颜希尹就是我阿父！你师傅与他关系很好，最近他俩在一起研究改进米酒的酿造，。。。。”
“等等，我师傅怎么知道我跟着你的？！”
“我救你回去的时候啊，你师傅就在我家和我阿父说话呢！”
“那我师傅知道我的事了？！”
“不然呢？难道我说你看不到面前的河水，不小心走进去了？”
我叹口气，不说话了。
“你放心！你师傅说了，要我好好待你！”
“唉！”
“做什么老是唉声叹气的！林长生，这可跟你方才喝酒所说的那些豪言壮语很不一样啊！”
“走了！别再这磨磨唧唧的了！别人都看着我和你！”
“是看着我们，好不好？”
我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完颜漫带几步走上来便拉住我，正欲说话，却被人打断。
“漫带！听说你成婚了？！太不厚道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一张年轻的笑嘻嘻的脸硬是挤在了我和他的中间，那人还看了看我的小腹，凑近完颜漫带的耳朵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听说嫂子还有孕在身，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真是好事传千里！”完颜漫带笑着道：“哒哒那张嘴真快！”
我本想解释，可是我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完颜乌烈笑着看向兀鲁的那张脸，一直记得兀鲁大声热烈地向完颜乌烈喊出的那句“我喜欢你！”
我突然没了解释的兴致。
我意兴阑珊地看着他们，说：“你们聊，我去那边走走！”
金国初建，一切尚简，皇城很多地方还只是黑土飞扬，是待建的样子。
比起东京那金碧辉煌宏丽雄伟的皇城，这里可真是差得太过遥远。此刻因为今晚的晚宴，皇城的西边已经树起了巨大的毡房，抬着各种酒罐和烤好煮好的牛羊肉的人进进出出，个个都是满脸的高兴。
我靠在一棵垂杨树下，默默地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心里黯然得像地上的尘土。
方才那一幕，反反复复地在我脑海里呈现，让我的心一阵阵绞痛起来！
“林长生！”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禁浑身一颤！
我忙快步往前走去，一步都不敢回头！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我面前，完颜达纪拦住了我，他急切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不解地质问我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完颜达纪！完颜乌烈！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躲不开了！那索性就直面这一次吧！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忍住心底里的此起彼伏，看向面前这位金国第一战神！这位女孩子心里最完美的对象！我冷笑着说：“完颜乌烈！我与你很熟悉吗？谈得上躲着你么？！”
他的眼睛瞬间暗淡了下来，失落，甚至好像是伤痛！
他眼里有伤痛！？——我想我大概是看错了！完颜乌烈怎么可能会有伤痛？！那么受人欢迎，那么受皇帝女儿喜欢，又骁勇善战屡建功业，他有什么好伤痛的！？
而我呢？！不过是自不量力的，自以为是的，甚至异想天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半晌，他的声音像是从远远的雪山传来，缥缈悠远，很不真实：“听他们说，你和完颜漫带结婚了？！”
“我也听说，阿骨打皇帝要把兀鲁许给你呢！恭喜了！”我转过脸去看向只有几笔淡墨般模糊的远山，声音也变得愈发冷硬。
又是长长的一阵沉默！
我们之间，竟然最后也变成这样！
那些曾经“耳鬓厮磨”的真心交付的时日，像只是我做过的一个太过美好的梦！
“长生，我们……！”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打断他:“您是千金之躯，岂是我们这等卑贱小民所能企及的！再说了，你的兀鲁在等着你呢！告辞！”那边的走道上，我远远地就看到了兀鲁正朝这个方向过来！
说完话我急急地转身跑开去，在眼泪落下来之前，不想这样被人看轻了去！
我怕我会忍不住回头！我怕我会忍不住转身！我怕我会忍不住转回身去抱着他，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问他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温暖和希望但又狠心地将它们一丝不留地全都抽走！
我太害怕我会忍不住！所以只能急忙跑掉！
我边跑边擦拭那不争气的眼泪，一个没留神，“扑通”一声，就摔了个“狗啃屎”！
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坚硬的地上，地上凸起的石块刚好磕在我额头上，瞬间，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
我坐在地上，也不起身，也不管那伤口，就呆呆地坐着无声地哭泣。
北风渐起，呜呜呜地吹着，那么冻人心骨，我看到，兴高采烈的兀鲁拉着完颜乌烈又进了远处的那间大毡房！
“一会功夫！你就把自己摔成这样子！没有我在，你可怎么办？！”当然是，完颜漫带！
“来！我瞧瞧！哎哟！哭成这样！还好！伤口不大！我带你去包扎！走吧！”
他不由分说地抱起我，向着毡房走去。
“放我下来！完颜漫带！”我很生气！
“不是掉水里，就是摔到头，若是放你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飞到天上去呢！你也不重，抱着刚好！就别踹我了！”
在众目睽睽之中，他就这样抱着我，一脸自然而然的表情，更不管我愿不愿意，径直进了一间低矮些的毡房。
待包扎好伤口，从毡房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皇城西边的那个巨大的毡房里，火光通明，笑声说话声喝酒声歌舞声传来，很是热闹！
“我不去了！”我低下头说。
“抬起头来！林长生！”完颜漫带说。
“干什么！老这样动手动脚的！”我生气地甩开头！
“怎么，若是他来了，你不会这样对他吧！”完颜漫带一脸严肃地突然说道。
我愣住，抬起头来看着完颜漫带，半天才说：“你说什么？！”
“我说，若是他来了，你不会这样的吧！”他的眼神带着些讥诮。
“不懂你说什么！”我转身向毡房走去。
他疾步跟了过来，拉起我的手，也不看我，道：“你也该气气他去！”
然后，不由分说，便将我拽进了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