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粱(八)13(2 / 2)

  侍女又将屋中哔剥作响的烛花剪了,这才掩上房门齐齐退了出去。

  “过来。”

  那人的声音带着股吸完五石散的沙哑,钟淳的后脊毛刹地一竖,再三确认张鄜这是在唤自己之后,才战战兢兢地跳下了床,蹑手蹑脚地爬了过去。

  只见平日玄衣高冠的丞相现下正侧卧在榻上,眉眼俱阖,乌发如瀑,少了几分庄重威仪,但却多了几分疏离清冷,仿佛那古画中描摹的仙人一般。

  这是钟淳第一次如此近地细看张鄜。

  丞相上朝时立于百官之首,与他这还未加冠的皇子隔了十万八千里,就连下朝时,自己也只能隔着人海远远望见那人被群臣簇拥着的背影。

  而现下,他竟然离丞相这么近……

  “……!”

  还未等钟淳反应过来,他便被张鄜的手给薅住了后颈,随后懵然地落进了那人怀里,周身顿时萦绕起一股熟悉的清苦檀香。

  他被丞相抱了——!!

  钟淳汗毛倒竖,此时心中才陡然腾升起一些不合时宜的、作为人的尊严,于是开始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别动。”

  张鄜二指捏住他的后颈,从桌旁的银盘中取来一瓶金创药和一叠纱布。

  钟淳全身僵得像块石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但片刻后,他感觉自己的右爪被人抬起,脚掌上还被人敷上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于是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只见张鄜垂着眼,修长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他的脚趾缝,在那被奴儿黑黑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处涂上药,再缠上纱布。

  钟淳心中又惊又异,忍不住地仰起脑袋,想看看丞相此刻会是何种表情,但那人实在太过高大,脖子都仰酸了,他也只望见了一截清晰而平整的下颔线。

  待给大小伤口都上完药后,张鄜又取来了一碗泛着热气的药汤,舀了一匙递到钟淳嘴边。

  “……”

  钟淳不禁回想起那人方才服完药的痛苦神色,心中对此药的难喝程度已有了一番计较,一张嘴抿得紧紧的,比贴了封条都还严实。

  “张嘴喝药。”

  张鄜见那胖猫儿逃避地扭过半个身子,腮帮子还鼓呼呼的,不由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套,将他的脑袋拽了回来。

  不喝!坚决不喝——!

  钟淳伸出自己刚缠了绷带的胖爪,将汤匙坚定地推开,以示自己的决心。

  张鄜淡淡地看了他一会,随即便握住他那只带伤的爪子,兀地一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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