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粱(八)13(1 / 2)

  相比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张鄜的反应却显得极为平淡,片刻便将头缓缓转了回去。

  “让陈勖告诉他,教他不用再惦记他那只猫儿了。”

  “做什么事都得三思而行,从他把它带进书院的那一刻起,就应想到被我发现的下场。”

  陈仪脑中浮现起张小公子听见噩耗后崩溃欲绝的情状,不禁开始同情起自家二弟来了,但半晌后还是耐不住好奇,问道:“……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那胖猫儿。”

  “是打算送还给四皇子吗?”

  钟淳眨巴眨巴眼,有些紧张地握紧了一旁的帷幔,却听见那人回绝道:

  “不,我看那猫儿倒确实有些灵性。”

  张鄜语气一顿,道:“今后便交由我抚养吧。”

  陈仪闻言松了口气,心中颇感欣慰:“如此甚好,甚好。”

  丞相性情僻静,这十余年来能在主屋过夜的活物简直屈指可数,如果此后有了这憨圆的胖猫儿作伴,想必丞相也能多得一些寻常人家养狸奴的意趣。

  “噢,还有一事。小人今日午时收到了沈将军的书信,信上说他的军马已至富川,不日后便会返京,届时将会同温大人一同登门拜访。”

  张鄜“嗯”了一声,似是生了困意。他微微抬了抬手,门口便进来两个垂眉敛目的侍女,一个端着盛药汤的托盘,另一个端着盛补药与凝胶的托盘。

  陈仪见状便知丞相这是要休息了,便不再多话,拱了拱手就从善如流地退了下去

  *

  桌上的短檠灯映着翠色的纱帷,融成一团青黄相间的光,照在烛旁那把沉沉的素色宝剑上。

  钟淳半躲在帘后,看侍女为丞相宽衣解带,看着看着,不知怎的竟觉得面上有些发热。

  张鄜虽是文人面相,但却是武将出身,捣过虎窟狼窝,踏过尸山血海,重重衣裳除尽,便现出底下精悍的男子身躯来。

  他的肩阔而平,背厚而实,仿佛历经了千山万水的般,胸腹上积满了深深浅浅的刀枪疤痕,应是年轻时常年征战所致。

  但那伤痕遍布的躯体并未显丑陋,反而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美感。

  侍女为他换上寝衣后,又替他卸了头上发冠。奉上了一盅黑糊汤药。那药不知是各种草材炖的,分明是巴掌大的一碗,浓厚的稠苦味却一点点溢满了整间房。

  张鄜单手接过那药,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那药是否真的苦到根了,他饮完之后面色竟更白了几分,眉间却仍蹙着,许久都不见舒展,不像是被药治好,倒像是被那药治病了。

  “将五石散取来。”

  侍女将挂在墙上的紫檀漆银烟斗取下,轻车熟路地往里头添了些东西,便跪着奉给了他。

  张鄜接过烟斗,闭着眼将其衔入嘴中,一手支着那长长的杆儿,如此吞吐了几回,眉宇间才有了稍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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