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庭变故(2 / 2)

姜有莲和其他几个妇女把狗娃的母亲抬回了厨屋,放到了炕上;几个警察推着张世德,把他关押在了主窑里。

狗娃的门前挤满了围观的群众。有关心同情的,也有看热闹、幸灾乐祸的。警察对张有理说:“张队长,你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把张世德看好,把他们全家安排好,不能出人命。”

张有理挺着胸脯,态度坚决地说:“请领导放心,我一定派人看管好。”警察把张世德交给了张有理,开着警车扬长而去。

狗娃家突然遭遇的变故,像冬天宁静的夜晚响过雷霆万钧的炸雷,像夏天绿树成荫的晴天降下啼饥号寒的苦雨,冷气和黑暗笼罩着这个不幸的家庭。

到了这个地步,狗娃也无计可施。他憋着满腔的愤怒,嘴里不停地骂道:“狗娘养的,我爸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疯了呢?都是这帮狗杂种给害的!我迟早要和他们算账!”

狗娃嚎啕痛哭了起来,哭声如山洪暴发。

饲养员张占牛过来安慰狗娃:“你别哭了,你越哭心里越难受。既然这样了,你还是冷静一些,赶快把两位老人照顾好。”

张有理看着这一家人的狼狈相,心里偷偷地乐着。但他还是假惺惺地说:“去找保管,从库房给狗娃家拿上五斤小米。”

这貌似关心的举动,其实是他怕折腾了一天的狗娃父母有个三长两短,将来不好向上级交差。

到了晚上,狗娃的母亲逐渐恢复了意识,清醒了过来。菊香把张有理派人送来的小米淘干净,在锅里熬了起来。屋子里顿时有了些许温度。

张世德时不时还会闹腾几下,但比起下午那会儿,已经安稳了许多。在张世德闹腾的时候,人们赶紧给他吃上几颗安眠药,张世德就又死人一般地昏睡过去了。

本来家里就缺吃少穿,平时父亲每月的工资是全家人依靠的支柱。这下父亲疯了,被送回了家,工作没有了,家里靠啥生活啊!看着家里弟弟妹妹那可怜而又瘦弱的身体,狗娃的心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狗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便想去向村前的那棵老榆树诉说自己的不幸。

这棵榆树在狗娃小的时候就有了,听村里的老人说,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全村人都认为这是一棵神树,谁家有小灾小难或者不顺的事情发生,都跑到这棵老榆树前点蜡上香诉说;谁家的孩子大人生病了,人们还会把红布撕成布条,给老榆树挂上红,祈求神灵的庇护保佑。灾难过去或者伤去病除,再去拜祭答谢神灵的恩赐保佑。

这棵老榆树就在村子东头最高的峁上,家家户户都能看得见。山峁上风大地干,其它树都栽不活,只有这棵老榆树长得高大粗壮,苍老遒劲。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世事的沧桑,这棵老榆树自己修成了仙骨道风,守望着全村的乡亲们。尽管树身被虫子掏出了很多的小洞,一些骨节处还流淌着黏糊糊的黄汁。但每年春夏秋三个季节却依然枝繁叶茂,顽强地挺立着。

据村里的老人们说,这棵老榆树不但有灵气,而且在战乱灾荒年代,还救过不少村民。那时候其它地方人们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可村里人却能在春天吃榆钱,夏天吃榆叶,冬天吃榆皮。甚至在无可奈何的年月,人们把榆树皮都剥了个精光,可这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却无怨无悔地挽救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老榆树对全村人有恩,才使村民们把它神化了起来,当神一样地敬着。

过了几天,待全家人稳定下来的时候,狗娃对母亲说:“妈,咱们家这几年都不顺,我想去给老榆树上支香。”母亲默默地点头同意了。

狗娃的母亲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裹打开,给狗娃拿了一元钱,还有半斤面值的粮票和菊香卖猪蹄时换回来的一两粮票,认真地说:“孩子,你去买上一把香,再用这粮票买上三个白面馍馍——一个白面馍馍二两粮票五分钱,好好地敬敬。尽管我们没有啥吃,但对神灵要虔诚,让神灵保佑我们全家平安顺利吧。”

狗娃点了点头,从母亲手里接过粮票和钱。第二天他就按照母亲的吩咐去镇上把敬神的东西置办齐全后拿回了家。

晚上,一轮圆月从东面的天空升起,清冷的月光如同寒霜一样铺洒在大地上,田野一片寂静。

狗娃走到老榆树跟前。他虔诚地跪在了人们常跪着敬神的地方,从篮子里拿出了香纸和三个白面馍馍摆好。他先给榆树叩了三个头,嘴里念念叨叨地说:“树神,请您为我们家免去灾难,保佑我一家人平平安安,保佑我父亲好起来,保佑我弟弟妹妹长大成人。”然后他又给榆树叩了三个头。

在冬天里,老榆树的枝干是干枯的,借着月光看上去好像死掉了一样。但狗娃知道,只要一到春天,这棵老榆树就会发出新芽,到了夏季便会枝繁叶茂。这或许就是生活的道理。只要坚强地度过寒冬,春天就不会遥远!

一阵寒风吹过,狗娃看到被月光拉长而印在地上的树影似乎动了起来,他感到老榆树要活过来了。

狗娃心想: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老榆树这个神灵,还是老榆树要对自己显灵了?其实这只是狗娃内心深处的一个期盼!

狗娃站在老榆树下,寒冷的北风吹过了他的面颊,他没有感觉到寒冷。或许这刺骨的寒风已经将他那年轻的身体冻僵了,包括脸和四肢已经处于麻木的状态。这就和他现在的生活处境是一样的!

狗娃站了好久,向老榆树一再地祈祷着保证着:要扛起养活全家的重担,把父亲的病看好,把弟弟妹妹养活大.....

在狗娃要离开老榆树的时候,他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紧紧地抓起一把树下的黄土,站起来向空中扬起。黄土随风飘过榆树。这是一把向困难宣战的黄土,是向命运发起挑战的黄土。他是想让禁锢自己的贫穷与落后,饥饿与困顿早日随风而去……

拜完老榆树,狗娃一边往家走,一边仔细地想:这一家八口人,就自己一个人参加集体劳动,挣的工分还不够上面的摊派提留。自己白干一年全家人一颗粮食也分不到。狗娃觉得自己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黄土地上,依靠这块土地生活,而今这土地好像要抛弃自己了。

狗娃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靠去外面做土匠活来养家糊口。如果自己干土匠活,每天可以挣一元钱,一元钱上能买到十斤高粱米。如果每天有了这十斤高粱米,全家人就能活下去。狗娃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不再去参加队上的集体劳动,他要离开这个地方,摆脱束缚,去寻找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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