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冒雨回家87(1 / 2)

莫名其妙的遭遇,让秀秀肝胆欲裂,伤心至极!这两天,秀秀一直在默默地流泪,不论翠娥怎么安慰她,秀秀都不吭声。

是啊,秀秀一肚子的苦水该向谁诉说呢?难道自己向翠娥说自己心里只有狗娃没有战奎——在秀秀的内心,她痛恨战奎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难道她向翠娥诉说自己不幸的婚姻,是父母和那个可恨的女人李凤仙造成的?她更不能向任何人说战奎强奸了自己才被迫嫁给了战奎。这些内心的创伤和痛楚她只能埋在心底,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不论怎么说,现在还讲究个婚姻自由。当初,如果是自己宁死不嫁给战奎这个恶魔,谁还能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自己嫁出去?如果不是自己的软弱和顾及父母的情面,又怎么能让一个魔鬼得手,给自己戴上枷锁呢?现在,秀秀只能把满腔的苦水往肚子里咽,她把肠子都悔青了,而这又能怪谁呢?

两天两夜,秀秀滴水未沾,她的心冰冷和凄苦到了极点,连死的心都有!窑洞外面,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雨,把松软的黄土浇了个透,那些沟沟坎坎和坑坑凹凹里都积满了雨水。有些高处的土坎已经被水浇透塌陷。如果在这个时候,别说一场大地震,就是小小的一个震荡就有可能造成山体滑坡。

晚上,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个没停。当窑洞的窗户里透进了一束灰蒙蒙的光线时,秀秀才知道天已经快亮了。

她睁开了肿胀的双眼,看了看窗外,脑海升起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心里积聚的愤怒使她升腾起母狮濒死前的一股力量。她突然坐了起来,用力推了推已经熬了几天而现在睡得像死人一样的翠娥。

翠娥被秀秀猛一推,吓得突然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问道:“新姐,你怎么了?”

秀秀用倔强的口气说道:“你送我回家吧,我现在就想回家。”

翠娥一看天还黑着,说道:“天还没有亮,外面下着雨怎么走啊?”

“你现在就陪着我走,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果你不陪我走,我就一个人走。”秀秀态度坚决。

翠娥见秀秀坚决要走,便安慰秀秀:“你稍等一会,我给食堂班长请个假,我回来咱们就走。”

秀秀没有吭声,只是呆呆地坐在床铺上。

翠娥现在无法拒绝秀秀的要求,她赶紧穿上衣服,冒着雨去找食堂班长请假。秀秀一个人坐在床铺上,目光呆滞,如疯似傻。而那些睡在床铺上的其他姐妹还打着呼噜,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翠娥冒雨跑到炊事班把还没有起床的班长叫醒,说要请假送秀秀回家。炊事班长还迷迷糊糊地睡着,连听也没有听清翠娥说的什么,就嗯了一声,答应了翠娥的请求。

翠娥赶紧往回返,她害怕秀秀想不开出事。当翠娥在泥泞中跌跌撞撞地跑回宿舍时,秀秀已经不见了。

翠娥慌忙跑出了宿舍,见窑洞北面那段坡路上有一个人影,正在艰难地往上爬着,她知道这肯定是秀秀。

翠娥大声喊道:“新姐,新姐,你等等我,我这就来。”

雨越下越大,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泥泞遍布,非常湿滑。秀秀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她尽量压低身子,保持平衡,猫着腰从坡底往山上爬。

翠娥慌慌张张地在秀秀的后面紧追,嘴里不停地喊:“新姐,你慢点,路滑,你千万要小心啊。”

秀秀好像没有听见翠娥的叫声,依然在艰难地前行。秀秀试探着想要直起腰行走,当她刚直起腰往前迈步的时候,一个趔趄,跌倒在泥地上。这时坡路的软泥让她失去了控制,像孩子们坐上了滑滑车,快速地顺着山路往坡底滑。

翠娥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心惊肉跳,吓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如果继续往下滑,秀秀极有可能会从山边小路滑到崖下去。还好,这条小路中间因雨水常年的冲刷而形成了一道沟槽,才没有使秀秀滑下山崖。

这情景让翠娥惊恐万分,翠娥着急地大声喊道:“新姐,你待在那里别动,等我上来拽你一把。”

本能使秀秀感到了危险,她双手着地,两脚一蹬,卡在了一个从泥里伸出的石头上,这才停止了继续下滑。秀秀像一只青蛙贴在泥泞的山路上,十指插在泥里,不敢动弹。她现在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增加摩擦力,阻止自己继续下滑。好在脚下的这块石头帮了大忙,秀秀的脚使劲地蹬在这块石头上,才避免了滑到路边的沟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如泣如诉地下着。脚下山路中间的小槽里麻绳般粗细的水流,不断地从秀秀的脚下流过,像一股浑浊而忧伤的眼泪,不停地向沟底的小溪流去。最后,汇聚进马莲河那滔滔的大河水里,冲向鸭子掌去了……

因为路滑,翠娥也不敢直起腰站着上坡,她也像猴子爬树一样,两手撑在地上,艰难地向秀秀停留的地方爬去。

翠娥好不容易才爬到了秀秀的身旁,她一把拉住秀秀,埋怨道:“新姐,你不要命了,这多危险啊!”

秀秀现在连死的心都有,哪还顾得了安危?

秀秀和翠娥相互搀扶着艰难地从山坡的小路终于爬到了铺满石子的公路上。翠娥气喘吁吁地说道:“新姐,我们歇会再走吧。”

秀秀有气无力地说道:“走吧,别停了,我倒想看看这雨能否把我这一百来斤的身体阻挡住。”

翠娥知道秀秀现在的心情不好,也没敢多说话。姐妹俩相互搀扶着,默不作声,一直顺着公路继续向塬头前行。顺着公路,她们走了有七八里路,雨渐渐小了。她们俩站在马路边,向山沟一看,只见沟里雾霭缥缈,好像千军万马在打一场恶仗,烟云顺着河沟翻涌着往山口冲。天空乌云密布,冷气横流,天阴得很重。云层凝聚着大量的水汽随时都会瓢泼而下。

当秀秀和翠娥转过一个山弯弯,要拐向另一个山坳时,只见一棵杏树从公路边的地埂上伸出。翠娥拉了一把秀秀,用手指着说道:“新姐,你看。”

秀秀抬头一看,一棵杏树斜着从田埂上伸出来,树梢悬在了公路上空,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这是修公路时山坡被切开而留在断崖上的一棵杏树,一半的树根还紧紧地扎在石头缝里,枝头上已经结满了高粱米粒大小的花蕾。花蕾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雨珠,更显得朝气蓬勃。

秀秀停下脚步,好像从死神中挣脱出来了一般,看了看说道:“现在啥时令了?这杏花都快要开了。”

翠娥回答道:“我听工地上的人说,清明节都已经过去三四天了。”

秀秀伤感地自言自语:“我们到工地上的时候,还是寒冷的初春,没有想到现在都过清明节了……”

雨,时下时停。秀秀和翠娥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坚持着爬上了塬头。

上了源头,视野一下子就变得宽阔起来了。田野上,一场春雨洗刷掉了返青麦苗身上的尘土,变得翠绿欲滴。微风吹过,碧波荡漾!绿色让秀秀心里升起了坚强活下去的勇气。秀秀热爱这个世界,热爱家乡的春天,她本来就是个热爱生活而富于幻想的女人。

在生活遇到挫折的时候,她不断地问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死了有什么用呢?大海不缺一滴水,森林不缺一棵树,世界也不缺我这么一个人!可我白白地为战奎死了,也活得太窝囊了,死得太冤枉了,太不值得了!父母生我养我,我既不是为战奎而活,也不能为战奎而死。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要为自己活一回人,我要活得亮亮堂堂,体体面面,无怨无悔的!

想到这里,秀秀似乎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她加快了步伐,对翠娥说道:“翠娥,我们快些走,马上就到家了。”一路都沉默不语的秀秀终于开口说话了。

翠娥高兴地说道:“新姐,到家我们就不冷了。”说着,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离开了铺满石子的公路,一脚踏上家乡的小土路,道路顿时又泥泞起来。由于刚下过雨,小路上还没有人走过的痕迹。秀秀和翠娥俩踏着泥泞,看着小道两边的麦苗,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的,好心情和坏心情主要取决于自己的情绪。离家近了,踏上家乡的土地,秀秀似乎感到了一种释然。

秀秀回过头看了看刚才走过的小路,泥泞上留下了自己和翠娥两串深深的脚印,如同大海里乘风破浪的小舟,并排前行。或许这泥泞的小路上的脚印,正如秀秀的人生一样曲折艰难而充满希望……

家就在眼前了,忽然又下起了一阵大雨,路上已经溅满了水花,泥水到处乱流。

到了崖背,秀秀好像在寻找什么。她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翠娥拉了一把秀秀说道:“新姐,快走啊,雨下大了,我们到家了,你还站在那里发啥呆呢?”

这时,秀秀好像从梦中惊醒一样,才回过神来。

雨下得越来越急,当翠娥拉着秀秀的手,下自家门前的那段小坡时,秀秀脚下一滑,本能地拉了一把翠娥。翠娥被秀秀突然一拉,两个人瞬间倒地,顿时像坐上了土飞机,一下子从门前的小土坡滚到了坡下,浑身糊满了泥汤。她们俩相互搀扶着拉起了对方,落汤鸡似的推开了大门向窑里跑去。

秀秀和翠娥一进窑门,把正坐在炕上纳鞋底的母亲吓了一跳。

母亲惊慌地问道:“下这么大的雨,你们两个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

见了母亲,秀秀的委屈和伤痛如山洪暴发,也顾不上回答母亲的话。她不顾身上的泥水,披头散发地扑上炕,抱着母亲大哭了起来!

“妈,妈,妈!”秀秀的哭叫,使秀秀的母亲感觉像天塌下来一样。

母亲抱住秀秀,好像不认识女儿了一样,不停地问:“秀秀,秀秀是你吗?”

秀秀扯长声音哭着说:“妈,妈!是我啊!难道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吗?”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秀秀的母亲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秀秀。

站在地上的翠娥替秀秀说道:“姨娘,我和秀秀是从鸭子掌建设工地回来的。”秀秀像个小孩一样,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只是一个劲地哭。她想把一肚子的苦水在母亲的面前倾倒出来。

母亲心疼地问:“这么大的雨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俩是冒着雨从工地上走回来的。”秀秀已经泣不成声,只有翠娥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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