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脱困（1 / 1）

塔姆招待他的酥油奶茶，孟良在喝第一口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浓郁的味道，是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体验。“哈哈哈哈哈，你们汉人喝不习惯很正常，这个可是我们民族的最爱，想在这落下脚跟，一定要习惯奶茶的味道。”“塔姆大哥，万分感谢您的一饭之恩，说是救命之恩都不为过。您看看家里有没有活儿可以干，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和家里的老婆子，在那边的山上养了几头牛十几只羊，不过你不会骑马，放牛羊这个你干不成呀？我就是看你饿得可怜，招呼你吃顿饭，别的我也没有办法。”

孟良刚填饱肚子之后火热起来的心，又逐渐凉了下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饭吃的再饱，顶多一天就又打回原形了。“塔姆大哥，您是个好人，您行行好，指点指点我，我吃饱了饭，有力气了，干点啥都行。”“你这样说起来，我突然想到，前几天看到有个招工的，你下午去看看合适不？”“什么工？我马上就过去看看？”“就在二马路那边，好像是林场。”

辞别了好心的塔姆大哥，孟良背着简陋的行李，问明了方向，又踏上了征程。一个简陋的牌子，一张桌子后面坐着懒洋洋的一个汉人。牌子上写“阿勒泰清河县林场招工，管吃管住！”“这挺适合我，就是不知道具体干点啥”“大哥，您这儿还缺人不？我刚到西北，想找个工作。”桌子后招工的负责人，斜着眼睛瞥了一眼白孟良“阿勒泰山里面林场抗原木，你这个身板行不行？”“大哥，这几天没吃好，我看您这儿管吃管住，只要能吃饱，我是庄稼人出身，就有一把子力气。”没办法跟别人说自己读书认字，这对目前的状况没有任何帮助。只会让别人认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他只能把自己说成有力气的庄稼人。“后面左转，找李师傅报道，在这签个字，会写字不？”“会的会的”孟良郑重的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同时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过程比想象的顺利，没有任何节外生枝。起码管吃管住，不会饿死在路边，也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李师傅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四川人，含糊不清语速极快的川话，孟良听起来很费劲。不过大致听明白了，需要在这里等待两天。每三天，安排一趟长途车，拉着前三天招聘的所有人一起进山。发车之前食宿自理，上车之后，开始管饭。“那我这两天还是没地方住，李师傅，有没有能住的地方？”“后面工具房，已经住了三个了，你们一个个的，身无分文，也不知道咋混的，去看看能不能挤下吧。”谢过了李师傅，孟良来到了后面工具房。不大的房间，各种锯子，绳子好多跟木工有关的工具占了大半个房间。靠外的地方，打了三个地铺。两张铺上躺着两个人，一张空铺。“呦，今天又来了一个，兄弟哪儿人？我叫张运，甘肃天水的。”“白孟良，豫省周口的”“这是周虎大哥，山东的，另外那个铺是陕西的，他出去逛了，每天都是晚上才回来睡觉”。周虎是个膀大腰圆的山东大汉，张运则看起来弱不经风。“唉，老家的日子不好过呀，都来边疆讨生活了！”周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孟良在最后的一片空地，把自己的褥子铺开，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下了。

一直到黄昏时候，第三个人才游荡回来。怎么说呢，一看就是油头粉面的样子，穿的喇叭裤花衬衣，戴着大墨镜。“嘿，又来个兄弟，我叫周小月，父母给娶了个女人名字，家里是豫省的。”“那感情好，咱俩是老乡”孟良虽然对这人第一感官并不太好，但是，在这千里之外的西北，终归老乡比别人具有先天的亲近优势。“我今天去大巴扎溜达了，嘿，韦族人虽说说话不利索，但是大姑娘小媳妇是真漂亮，啧啧啧！吃的看起来也不错，就是囊中羞涩，转了半天，只吃了个缸子肉”周小月炫耀的说。“缸子肉？啥味道呀？给兄弟说说”张运立刻凑过去嬉皮笑脸的搭话。“就是一个搪瓷缸子，里面两块肥羊肉，几块胡萝卜，放在火上直接炖，炖烂了加点香菜，别提多香了。”说完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样子。听他说完，屋里其他三个人包括孟良，肚子都开始咕噜咕噜起来。不听还好，听完更饿了。

“咱们兄弟几个，我应该年龄最大，南来北往的，今天凑在这个破屋子里也是缘分。估计兄弟们各有各的原因，最终选择来这儿讨生活。今后去了林场，大家互相关照，肯定能赚到钱！”周虎如是说。孟良也点头附和，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假如几天前他们是四个人结伴而行，估计自己也不会被胖瘦两个外族人欺负到那个山穷水尽的状态。

最终孟良在灌了一肚子热水之后，沉沉的睡去了。他是真的多余一分钱也没有了。只能盼望着尽快坐车出发。上车之后，就有人管饭了。第二天陆陆续续又来了三个人，孟良用最后的一点葡萄干充饥，挨了过去。第三天，来了五个，最终他们这一批凑了十二个人终于可以出发了。如果再耽误一天，孟良又要被逼着去翻垃圾桶了，葡萄干的袋子里也见底了。

来了一辆特别破旧的中巴车，所有的车窗上面糊满了泥巴。一看就是除了喇叭不响其他零件都吱扭扭做响的老爷车。车上座椅到处锈迹斑斑，但是孟良也没办法再要求更多。只是心里思量着，开几个小时才能到第一站吃饭的地方。周小月提前跟司机大哥套近乎，才得知这个阿勒泰市七百多公里，到了还要进山里面的林场，估计路上要走两天。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还以为厂里管饭多少会有点荤腥，结果是煮的大白菜配馕饼。“别不知足了，这年月能吃饱还说啥？真以为会让你们大鱼大肉呀？就你们这身板，我看也就这个周虎兄弟勉强扛得住。林场的这碗饭，啧啧啧，不好吃呀！”听了司机大哥提前打的预防针，孟良突然觉得嘴里的馕饼没有了味道。之前只顾着管吃管住了，林场这个活儿，他能坚持下去吗？他心里暗暗打鼓。

在路上颠簸了两天，中间夜里还停在白碱滩四五个小时。司机一熄火就跑去一个房间睡觉去了。没奈何，他们一车人只能自己寻找最舒服的姿势尽量在车上凑合一夜。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左右，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位于阿勒泰市清河县的林场。厂里负责安顿的是厂办的一个王主任，领着大家去了宿舍。走到地方所有人傻眼了！原以为总要有个房间遮风避雨，谁知道宿舍居然是地窝堡。熟悉西北历史的读者朋友们应该知道，乌市的机场名字就叫做地窝堡机场。原因就是西北生产建设兵团开发大西北。刚开始条件艰苦，不具备给所有人建土房子的条件。只能在戈壁滩上，挖无数的大坑居住。孟良在这之前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儿。“你们运气好，有现成的地窝子就不错啦，以前刚来的工人，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挖一个地窝子。”王主任笑眯眯的说。“大家自己组合，一个地窝子四个人，进去安顿好，我带大家吃顿好的！”

既来之则安之，孟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头钻进了属于他们四个的地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