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 / 2)

不要小看一个开国皇帝对皇宫的控制力,要是成帝真的信了“太子谋反”,这些属吏连东宫都出不了。

想通这一点,卢皎月立刻起身,对旁边的人吩咐,“准备一下,我去面圣。”

身旁之人却没有动弹。

卢皎月:“紫绛?”

紫绛在原地僵了半天,竟是扑通一声跪下了,“殿下三思!奴婢知道郡主和太子殿下关系亲近,但、但……这可是谋反啊!”

谋反是何等祸事?!避开都还来不及,郡主何苦牵扯进去?

东宫那位属吏见此情形,咣咣地磕起了头,鲜血顷刻而下,和着眼泪淌了满脸,“郡主知道太子为人!太子纯孝,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这必定是他人诬陷!求求郡主、看在这么多年情谊的份上,救救太子!!”

紫绛:“郡主!!”

这可是要命的大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东宫属吏:“求郡主救救太子!!”

调子一个比一个高,嗓门也一个赛一个的大,吵得卢皎月脑壳疼。

她沉下了声,“行了,先停下。”

这一声过后,两人倒是真停了,不过流泪的流泪、淌血的淌血,情状堪称凄惨。

卢皎月:“……”

她先是对着那个东宫属吏,“你既然知晓此事非太子所为,又何必这么着急?难不成觉得陛下昏庸,会是非不分吗?”

那属吏当然不敢应下这话,被问得讷讷无言,半晌没法出一声。

卢皎月接着沉声:“你既然觉得你家主子为人陷害,那这会儿就应该去寻线索,以证你家主子的清白,而不是在这里跟我哭。”

对方找她求助倒也不能说是错,但是前因后果都没打听明白,上来就一句“谋反”。这让她怎么帮?难不成还真去成帝面前哭去?这是哭能解决的问题吗?!

卢皎月沉着声说完了,再转头对着自己人,语气倒是温和了许多。

她一边把人扶起来,一边温着声:“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我有分寸。”

紫绛:“……”

搅和进谋反之事,这叫什么分寸?!

就算紫绛再有话说,也拗不过卢皎月的意思,终究还是跟着人到了庆和殿外。

大老远的就看见成帝的亲信大宦官李枞安在殿外候着,不住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待卢皎月稍微走近了一点,他立刻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郡主您可算过来了。”

卢皎月:“……”

她怀疑那属吏是被故意放到芙蕖宫来的了。

……看起来她要是不管这事,才要在成帝面前吃挂落。

这会儿见人来了, 直接往旁边指了下,“你去看看吧。”

他指的那桌上,放了一沓书信, 最上面几份是拆开了展开放在一边, 下面都是未拆封的。

卢皎月还不明所以,成帝又接着道:“信很多, 你慢慢看……李枞安,给高平郡主看座。”

成帝都这么说了, 卢皎月再满腔困惑也只能低头应是。

不过她刚刚坐下看了几行字,就脸色微变。

是太子私通刘安饶的信件,那个东宫属吏没说清楚的前因后果,这下子可再清楚不过了。

卢皎月忍不住抬头看了成帝一眼,后者已经开始批阅奏章

注意卢皎月的视线, 他抬头看过来一眼, 倒是一副态度平静的样子, “你先看,看完了一块儿跟朕说说。”

卢皎月:“……是。”

信确实是厚厚的一沓,但是卢皎月这会儿也不需要逐字品鉴, 一目十行扫过去,只提取里面的关键信息, 倒是看得很快。

也就半刻多钟, 卢皎月抬起头来。

成帝搁了笔看过来,“怎么样?这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卢皎月如实回答:“都是些太子对陛下训斥的怨愤之情,还有些欲谋尊位的大不敬之言。”

旁边的李枞安眼皮子一跳。

他还以为这位主子多少会帮忙描补一下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实诚。

成帝却没露什么情绪,只是语气淡淡地:“高平是如何想的?”

李枞安连忙使了个眼色过来:陛下这又是等人, 又是让别人看信的,替太子开脱的意思可太明显了, 这位殿下可别捋了虎须。

这倒是多虑了,卢皎月又不傻,成帝这可不是给太子论罪的态度。

她开口;“写信之人对宫闱内事很是熟悉。”

李枞安还不解,又听卢皎月补充,“太子何日、因何遭了陛下的训斥,信上都如实记下。”

以太子那纯孝宽厚的性子,这信上写的东西,恐怕他本人都记不了那么清楚。

成帝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旁边的内侍宫人却更先一步反应过来,以李枞安为首呼啦啦跪了一地,眼泪说来就来,“陛下明鉴,奴等绝不敢为此大逆不道之事!”

卢皎月;啊这……

她其实并不是指这些宫人。

成帝:“……”

他摆摆手示意所有人起来,于是李大总管的眼泪又在一眨眼的功夫中收回去了。

卢皎月:“……”

果然,不管哪个小世界,能混到御前的宦官都有点不秘传的个人绝活。

不等卢皎月平复好情绪,重新组织语言,成帝已经点头应道:“朕知道了。”

他顿了下,又道:“朕已经命邝王和老七一块儿查这案子了,如今看来,倒是不那么妥当。不过皇命已下,总不好收回,你和太子一向交好,朕再给你个口谕,让你去同查这事,倒不必和他们同路,高平你看如何?”

卢皎月:“……”

如何?她难道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她低头称是,“高平领命。”

对宫闱内事了解那么清楚的,除了成帝身边宫人,还有皇子。

成帝明显听懂了这意思,但是还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地去查。

他再怎么训斥处罚太子,别的儿子加起来都没有太子一个来得重要。

卢皎月从庆和殿出来,本来想去找梁涣的。

太子之事是和刘安饶谋反案牵扯在一起的,对于后一件事的始末,梁涣作为最开始接手调查的人,应当最清楚不过。

但是她人都出宫了,却临时改了主意。

梁涣刚刚接下成帝的调查命令,这会儿应当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她还是别去添乱了。不如等对方理出个头绪来,她直接去问结果。

紫绛没有跟着进庆和殿,不知道成帝那道口谕,心底不由忐忑。

虽说自家殿下面圣之后并不像受到什么斥责的样子,但是这一副接着掺和到这件事的态度还是让人深感不安。

现下见人似乎终于有了改主意的趋势,紫绛忙不迭地确认,“殿下,咱们既然不去七皇子府上,那就先回宫?”

卢皎月思索了一下,摇头,“不,不回去。去枕中斋。”

紫绛一愣。

枕中斋?

那不是十殿下的画斋吗?

郡主去那干什么?

枕中斋。

一幅花开妍丽的牡丹图前,站了一位相貌昳丽的青年。

青年姿态随意地负手一立,便是修竹之姿、萧萧肃肃,凛然的姿态让那昳丽的相貌都带上几分不染俗物的脱尘之感,在这人间富贵的牡丹图的反衬这更显气度超然。

不过这会儿匆匆忙忙跑上来的小童却对这可堪如画的场景没什么感触,开口就打破静谧,“殿下,有客人来了。”

梁攸尚:“……”

他是刚才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才端起来,没想到过来的是自己人,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么想着,梁攸尚挺直的脊背霎时塌下去,什么傲然修竹、松下之风的气度全没了,然懒懒散散地往椅子上一坐,长腿一抬,簇新的云纹靴子就搭在前头桌上。袖子随着他的动作往手肘上落了一截,露出了手心里几枚雕得精致的金叶子。

梁攸尚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金叶子,另一只手则是顺势捞了茶盏,吹了两下上头的热气,小心试探地呷了半口,这才慢悠悠地问,“说罢,哪位客人?”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