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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皎月那点心疼还在,但是情绪却一下子微妙起来。

她表情奇异地打量了郑淳半天,忍不住笑起来,“好,我帮你瞒着。但长清灵山秀水、多出隐士大家,又是画圣旧居,诗画之风胜于长安远矣,谧回这次回去、可得多送几幅画给我。”

她眨了下眼睛。

——封口费。

郑淳微微怔神。

对着那带着调侃的轻快的笑意,他神色也一点点松缓下去,终是轻笑着颔首,“应当的。”

卢皎月和郑淳没聊多久,眼下的复州可不是什么闲聊的好地方,而郑淳作为一郡之守,无故离开任职之地是要吃挂落的。卢皎月不知道他请离了多久,但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在复州久留,之后又要奔波赶路,她只说了几句,就催着人回去休息了。

郑淳没有拒绝。

只是分开之后没有多久,一个小童子追了过来,卢皎月止住了想要拦的护卫,伸手接过了对方垫着脚抬手往前递的手炉。

看看郑淳离开的方向,又看看眼前的小孩,卢皎月忍不住再一次笑起来。

她也没问是谁让送的,而是蹲下身去摸了摸这孩子的脸,莞尔,“吃糖吗?”

……哄周行训的糖。

第53章 帝后53

周行训饭量大又饿得快, 经常没到饭点就往桌子上一趴,脸上写满了“没劲儿了,我不干了”——是的, 你没看错、他在耍赖。

托这个的福, 长乐宫的小厨房终于为甜点辟出了一席之地,卢皎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随身带糖的习惯。

卢皎月自己是对这东西没什么喜好的, 但是用来哄小孩正好。

况且这会儿的复州,给一点不知道能不能换来粮的赏钱, 还不如给点吃的呢。

卢皎月给小孩嘴里塞了块糖,又给了块不大不小、他正好能藏住的干粮,自己则是揣着手炉往回走。

复州靠南,这会儿还没入冬,其实并不算太冷。

但是这阴湿阴湿的天气实在叫人非常不舒服, 天上仿佛随时能飘下点雨丝过来, 但是打起伞来发现雨又没了。空气中的水汽浓得好像雨不是从天上下下来、而是直接在半空中凝出的。

这手炉的作用也不是取暖, 而是让人寻一点略微干爽的心理慰藉。

卢皎月就这么捧着它回了刺史府。

周行训一来,刺史府这座地方最高长官的居所当然是归他住了,府邸的原主人这会儿正被周行训留下议事。

边境重镇、武官掌权, 这位陈刺史正是周行训麾下旧将。

沙盘舆图一摆,议起事来完全一副军事会议的场面。卢皎月恍惚自己进的不是进了刺史府的议事堂, 而是驻扎博州的军帐。

周行训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抬头看了过来,“阿嫦,你回来了?”

他落过去的目光第一时间注意到卢皎月掌心的手炉,顿了一下, 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陈邃则是行礼,“臣见过皇后殿下。”

日常礼节并不必跪, 因为对方叉手于前,卢皎月一下子看见了对方左手缺了两根的手指。不止是手指、那小半个手掌都被利器削掉了,大概是许久以前的伤势了,现在肉已经完全长合,但看上去仍旧怪异。

盯着人的伤处看不礼貌。

卢皎月只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挪开了目光,“陈将军不必多礼。”

陈邃顺势起身,脸上却有些犹豫:皇后过来了,他是不是该先行回避?

这么想着,却见周行训抬手招呼了一下,“阿嫦你来得正好,过来一起听听。”

于是,陈邃就知道自己不必回避了。

他倒是很流畅地就接受了现状。这次复州之事,是少府最先有了动作,他承皇后的这份恩情。

而且“皇后”是不一样的,自古幼主临朝、太后理政,皇后是作为一个政权的备选继承人存在的。妃嫔,就算是“皇贵妃”都是后宫,但“皇后”从来不是,至少不全是。

陈邃正这么想着,却见周行训很自然地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到了旁边人身上,亲手系好了系带,又仔仔细细地压好了襟,最后顺着手把皇后手里的手炉接过来放到了一边。

陈邃:???

他其实还是该回避的,是吧?

周行训却一点儿不在意旁边的目光,听见没声后,还催了句,“接着说啊。”

陈邃:“……”

好像走在路边突然被踹了脚,完事了还得继续干活。

——周行训不太高兴。

卢皎月不知道自己怎么感受到的这种情绪,就连那边周行训多年的旧部的陈邃都没察觉什么异状,但是卢皎月确实觉出来了。

等陈邃走后,卢皎月盯着人看了半天,不太确定地开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她摸了摸一旁搭在椅子上的大氅。

很厚实,她都快被捂出汗来了,刚才复州的情况说了一半,卢皎月就不得不把它脱下来放一边。

可这大氅一开始是披在周行训身上的,这就很怪了。

周行训有点畏热,但是不太怕冷,他恨不得大冬天的穿单衣往外跑,会老老实实披着这种大氅实在是件稀奇事。

周行训被问得一愣,紧接着矢口否认三连,“不是。没有。我没不舒服。”

卢皎月:“……”

好的,他有。

卢皎月:“哪难受?我去找赵军医来看看?”

周行训被这么一下子戳穿,整个人都有点儿蔫吧。

他倒是没再瞒,但语气却也没显得多在意,“没什么,就是一点儿旧伤,这边一直下雨,不太舒服。”

顿了下,又道:“不用去找赵叔,他就会拿艾灸熏,蚊子倒是熏得干净,用处几乎没有。”

说到最后,整个人的表情都往下拉、明显怨气深重的样子。

卢皎月却愣了下。

她知道周行训不太喜欢下雨,他没掩饰过这点。毕竟大雨天,只能被闷在屋里,以周行训的性格,脸色臭很容易理解。也因为有了这个再显而易见不过的解释,她没想过别的原因。

这人真奇怪。

明明受伤缝针的时候鬼哭狼嚎的,但对这种事他反而闷不吭声了。卢皎月都怀疑,自己要是不问,周行训能一直不说。

这短暂的沉默反而让周行训有点焦躁,他像是强调什么似的,“只是有一点点难受,等天晴就好了。”

这么说着,人果然强行打起精神来,居然显得神采奕奕。

卢皎月:“……”

你是什么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稍微虚弱一点就会被咬死的捕食者吗?清醒一点,文明社会了,人就是会不舒服、会生病的!这时候的正确做法是该好好休息。

卢皎月对周行训这死撑着的态度无语了一会儿。

但到底还是把人摁着坐下,重新把那件厚实的大氅给他披回去,顺手又把那个快燃完了的手炉塞过去,“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周行训老老实实地应声,目送着卢皎月离开。

旋即低头,看着被塞过来的那个手炉,表情渐渐深沉起来:他是不小心摔了呢,摔了呢,还是摔了呢?

还是不小心捏坏吧。

等阿嫦回来,就可以告诉她:这手炉的做工太差、一点也不好用!

卢皎月不知道周行训那点小九九,等她出去要了个水囊灌了热水,带着这个简易的热水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周行训人还坐在原地、但是身上披的大氅已经被扒拉开了,手炉更是远远地放着,几乎和他在屋子的对角线上。

显然刚才那会儿并没有老实坐着。

卢皎月对此半点意外也没有,周行训会老实呆着才是怪事。

她抬手把热水袋递过去,“你敷一下伤处试试吧,隔着衣服敷、别烫着。”

周行训愣了一下,飞快瞥了眼那边的手炉,又看看自己怀里的热水袋,脸上的神采忍不住飞扬起来:“好!”

卢皎月:?

傻笑什么呢?

卢皎月最后也不知道热敷有没有用,但是看周行训莫名显得“傻乐傻乐”的样儿,她姑且认为有点效果吧。

周行训运气不错,他来了复州没几天,连续阴沉沉的天气就放晴了。他自己也满血复活,开始闲着没事往外跑。

卢皎月没管他。

复州现在是挺忙的,但是忙不到周行训头上,他就是在来的第一天把事情吩咐下去,之后的事自有底下的人完善框架、执行细节,需要他亲自拍板的重大决定其实很少。

难不成还指望皇帝亲自干活?

反正周行训不是那种事必躬亲与民同乐的皇帝。

但是不干活也不能添乱啊!

卢皎月这边刚刚召了一帮人(多是复州本地的豪族妇人)准备商量灾后的卫生防疫,周行训顶着一身泥巴回来了。

卢皎月:“……”

不生气不生气不……他是从泥坑里滚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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