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焚烟-111(1 / 1)

李嘉在旗舰召开战前会议,道:“金军水师暂时不在港内,如此倒是个好机会。”众人不解,李嘉指着海图道:“这个地形选得甚是高妙,三面是山一面临水,前面又是一个岛,如此地形,易守难攻,若真打起来,鞑子的舰船退到湾里去,我们倒不易攻击。”韩延庆道:“那可如何是好?”李嘉笑道:“现在它不在港内,我们便有法子。”众将都道:“什么法子?”李嘉道:“我们不直接攻击他的舰队,先想法赚了他的军寨,然后再行攻击,一定能大获全胜。”吕风暴道:“方法虽好,只是不知如何操作?”李嘉狡黠地笑笑道:“夫子难道忘记林怀璧带的那二十个死士了吗?”吕风暴恍然大悟道:“好。”李嘉便即刻下令,舰队暂由王彦恢指挥,在附近一处小岛隐藏了。吕风暴带了几人,在一处浅滩涉水登陆,直向赵州去了。李嘉率领韩延庆、裴晨风等二十人,乘了一艘中船,大模大样的向唐岛军港驶去。

待到了港前,有小舟前来问询,李嘉便把林怀璧的腰牌抛给他,道:“中都留守兀良哈将军府上林怀璧,此去南朝破坏他们的舰队,如今得胜归来,快请你们益都尹完颜大人出来相见。”小舟驶回,不多时,便见寨门大开,那小舟又驶过来,舟上人道:“完颜大人听说将军得胜归来,极是高兴,已在寨内摆了筵席,列队迎接,请随我入内。”中船跟着它入内,但见岸上一队仪仗,其中一个瘦小官吏,年约五十岁,站在最前,李嘉跳下船,揖手道:“中都留守兀良哈将军府上林怀璧见过完颜大人。”其时益都尹为完颜郑家,皇统年间,郑家为右谏议大夫,后累迁会甯尹、安化军节度使,改益都尹。完颜郑家笑着道:“将军此去,劳苦功高,宋师毁了,以后我们这里才能高枕无忧。”便请众人入内就席。李嘉细心看了寨内情况,但见民工还在修造船只,只是进度甚缓,疲态尽现,忖道:“原来余胡还未到过这里,他们全无防备。”暗暗窃喜。席间,李嘉问道:“我看寨内兵员不多,难不成都出去练兵了?”完颜郑家道:“大军不日南下,水师全力演练,所以留在水寨的只是些工匠。本官以前也颇有些顾虑,今天见了将军,也便放心了。”李嘉看这人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忖道:“现在不动,更待何时?”端起杯走向完颜郑家,满脸堆笑道:“我这里还有一句话,只能跟大人一个人讲。”完颜郑家便伸长脖子来听,李嘉上前一步把他挟持住,高声道:“快去夺取寨门,莫让人逃了。”二十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干兵士,当下四出攻击,不消片刻,两个寨门便都给夺取了,稍有几个女真兵士抵抗,也都一刀结果了事,其他人众虽多,都是被奴役的汉人,看到要杀鞑子,都全力配合,恨不得补上一刀,如此形势,用不多时,整个水寨便给控制了。

正在此时,便有观察哨的兵士来报,道:“元帅,有一个快骑自莱州方向过来,我们是拦了还是放进来?”李嘉道:“区区一人,放他进来。”令人将被杀的兵士都抛到一个坑里,其它人众,操作照旧。他也把完颜郑家放了,让他好好配合,自己则坐在一旁监视。变化突兀,完颜郑家早给吓破了胆,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哪敢有半分反抗。那快骑一直奔到营中才翻身下马,看到完颜郑家,便快步跑过来。完颜郑家认得来人,哆嗦着道:“戴方,朝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被唤作戴方的快骑上前跪拜道:“十万火急。”手中拿着一封信递上。完颜郑家把信接了,又转手交给李嘉,李嘉拆开来看,原来是条谕令,大意是南朝丞相第五桧、蕲州指挥使参将张成钰弃暗投明,投了大金国,说南朝有不利于左丞相的谣传,并说宋廷水师已经北上,让完颜郑家加强戒备。李嘉看完忖道:“想不到这俩贼子逃得倒快,只是不知道范副指挥如今怎样。”给完颜郑家施个眼色,完颜郑家会意,道一声:“你且下去吧。”戴方退下。

正在此时,又有观察哨兵士来报,道:“元帅,有一艘大船向水寨过来,样子很像七号船。”李嘉登上瞭望塔一看,果然便是七号船,轻声道:“来得好快。他此时攻寨,我们区区二十人,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韩延庆道:“他远来不知底细,我们诱他入内,然后全力出击,不怕他不破。”李嘉思忖一下才道:“余胡这人生性多疑,我们且给他摆个疑阵,如果他入套,那是最好的,如果不入套,能把它吓走,也是好的。”便给各司交待了,四下埋伏好,静待余胡。

且说余胡的大船被大风向南吹,一直吹到夷洲地界,之后才又北上,如此路程,便落后于李嘉舰队两天。余胡站在舷头,见水寨渐近,寨中一无舟船,二无工程,安静得有些异常,心中暗暗有些不安。自己给自己打气道:“看这形势,宋军还未杀到,能救水师一命,在大皇帝面前也是功劳一件。”又暗暗得意。待到了港前,小舟前来问询,余胡便把自己金国的腰牌亮出,小舟驶回,不多时,便见寨门大开,那小舟又驶过来,舟上人道:“请余大人入内。”大船便跟着小舟入内。行至一半,余胡忽然发现前面泊着一艘宋军的中船,他也不动声色,只是喝令停下,又急令向后划,那大船又渐渐退出寨门。待出了寨门,余胡嗖地一支火箭,射中那中船的桅杆,登时船帆便都燃起来,韩延庆、裴晨风等人便要跳出来灭火,却被李嘉止住,道:“此时你们出来,咱们的底细都给他看到了,这火切不可救。”果然那火越烧越大,中船最终成了一团灰烬,沉到湾底去了。李嘉在韩延庆耳畔交待了几句,韩延庆点点头,拿了一柄斧子别在腰间,又带了两人,悄悄潜下水去。

李嘉便在瞭望塔上现身,高声道:“果然是余胡,居然识破了我的圈套。”余胡见是李嘉,更是洋洋得意,道:“你们的中船给我烧了,现在是奈何我不得了。”李嘉笑道:“偌大一个金国舰队都给我灭了,你小小一条船,还能挣扎到几时?”余胡四下观察了一番,才笑道:“只怕是你打诳语。若真成了,你还岂会在这里?”李嘉知道再接他话茬,不免会露出马脚,便话锋一转道:“我不明白,你胡余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更不是个贪图金钱之人,为什么会这样?”胡余听了,忽然愤懣起来,冷笑道:“你不是一直说我这个人多疑吗?对,我是多疑。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你们家在赵郡坐拥几百亩良田,家境优渥,你自然不知道小民的疾苦。我父母早亡,我是被一个寡居的老太婆养大的,呵呵,与其说养我,倒不如说是拿我做个玩物,高兴还好,不高兴又打又骂。那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啊。”说到激动处,咬牙切齿,样子甚是狰狞。

李嘉平素见到胡余,他总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就是做坏事,也能做得潇洒自如,如今看他近乎疯癫,也是暗暗心惊。胡余继续道:“老太婆死了总该好了吧?不!她那点薄产都给那些族人吞了去,我这个过继的儿子,却给他们一脚踢开。我去告官,差点给他们打死,你不是见过我腰上的伤痕吗?我告诉你,那不是鞑子打的,是‘明镜高悬’的县老爷所赐。”说到“明镜高悬”四字的时候,他是一字一句,显是有极大的恨处。胡余继续道:“天不绝我,我养了多半年,这伤才算好了。我认怂了,我不告了,我要活出个人样给你们看看。”最这句说得又是斩钉截铁,满是愤懑。“我考了五年,才只中了个秀才,我都三十多了,连个家室都没有。又过了十年,不管是营钻还是攀附,我总算当了个县令,我干了那么多事情,一分钱都没贪过。我恭曲于张任,我逢迎于第五桧,事情终于有了起色,可这个时候,女真人又来了……”李嘉听他讲这些故事,未做声息,一直在揣摩胡余的心思。胡余继续道:“那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是个怂蛋却要求别人去死节,我呸,我奋斗了这么多年,什么也没享受,你让我去死,呸呸呸。”

李嘉道:“那晚在西山道上,就算我不救你,他们也会把你送回去,是也不是?”胡余笑道:“那是自然。他们需要我做事情,焉有不放之理。路上我一直在想,如何找个妥当的理由,嘿嘿,你的出现倒是帮了个大忙。”李嘉点点头道:“你这般说,我之前的诸般疑惑便迎刃而解了。我去安丰军,为什么会给林怀璧算计,想必都是你的安排,可是我大难不死;你来到水师,我原以为是偶遇,现在想想,肯定也是你和你恩师算计好的;林怀璧能找到天子寨,想必也是你给透露的消息,可惜韩延庆不听林怀璧的;那天我们在芦苇荡里设下陷阱,我自认为天衣无缝,可是林怀璧偏不上当,这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来,一定也是你的功劳。”余胡笑笑道:“不错,那天你去天应观,我立刻便把这消息透露给王姑娘,哈哈,还有这个——”返回舱内拎着一个瘦弱的人出来,李嘉看那人身形,很像卫虹。余胡揪住发髻,把她头抬起来,果然是卫虹。只见她头发散乱,雪白的脸上留着几道伤痕,嘴角还沁着血,

卫虹见了李嘉,喊道:“李公子,不要管我,一定要杀了这贼子。”余胡听了,上前连抽她几个耳光,将卫虹打倒在地。李嘉看了,恨得咬牙切齿,招呼众人上来,一齐放箭,余胡看在眼里,急令大船向后划,那箭便有十之八九掉在水中。余胡站在船上狞笑道:“我看你对这姓卫的妮子喜欢得紧,便专门派人把她押到七号船上,我把她弄到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让你不能得遂心愿。”哈哈大笑间大船渐开渐远,寨中之人苦无水上工具,气能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待大船去远,韩延庆三人便从水中浮出,游上岸来,李嘉问道:“如何?”韩延庆挤挤头上的水,笑道:“元帅怎么忘记了?之前林怀璧找老韩就是要凿沉这大船,它哪厚哪薄,老韩是一清二楚。一会工夫便给凿了三个窟窿,现在只怕是忙着往外舀水呢。”李嘉惦念着卫虹,虽然深恨余胡,却不愿卫虹也葬身海上,急问:“这洞可堵得上?”韩延庆尴尬地道:“工夫太少,破洞不大,想必是能堵上。”李嘉连道了几个“那就好”,听得韩延庆一脸迷茫。韩延庆道:“纵然给他们堵上,一时也出海不得了。”李嘉点点头道:“这便给了我们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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