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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问我,人是否生来有罪, 所以圣行教才能得到“生之原罪”的赐予的神迹?

我便问他们,世间万事万物是否都生而有罪,所以才会遭受痛苦和挫折?他们驯养的牲畜和蔬果植物是否都生而有罪,才会被他们杀死食用?倘若万物生来有罪,那他们缘何要出生?

倘若活着便是罪恶,那人就不活了吗?

生活本来就没有罪恶。

我利用他们的善良、仇恨和怯弱。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本能。

他们主动和我说要加入联军,要跟着我一起反抗圣行教,他们说他们不仅要报仇,还要洗清圣行教对他们的污蔑,要给同样被圣行教污蔑的其他人一个清白。

我将队伍中的老人、病人、孩子和孕妇留在了弗里德里希,将青壮年人另外编成了几个团,组成了一支军旅。

虽然潦草得不成形状,虽然全是外行,但是他们信任我,服从我,他们完完全全属于我。

我有信心让他们变成一支能让我同卡斯道尔和弗里德里希,乃至中央帝国和圣行教,进行正面博弈的队伍。

谈谈弗里德里希吧。“命运的抉择之地”,神秘学的圣所,它是你的家乡,你应该比我更加熟悉它。由各系法师学派组成的法师议会所统治的魔法之国,依靠阵地魔法和元素魔法建造出来的虚拟沃土,介于有无之间的幻想之乡——玻利瓦尔的民间绘本里,曾将它描述成妖精生活的地方。

而他们的权力机构,弗里德里希的法师议会,简直糟糕透顶。

议会各大派系首席给我的见面礼粗糙而简略,相比起卡佳和阿比诺尔那精妙而客气的试探,他们就像是一群粗俗无礼的地痞流氓。

那些法师们坐在高台上,就像是围观小丑的观众。

他们给了我一把椅子,我便把椅子当成台阶。我站在台阶上与他们说话。

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们的询问,反客为主拿住了这谈判的主权。

他们地胆怯、犹疑和贪婪,就是我最趁手的工具。他们所掌握的精妙的法术,也在这工具的打磨下变得软弱无力,成了徒有其表的装饰。连在什么时候应该用什么法术、如何才能知识运用于实际都不知道的职业者,无疑是一群废物。

我这样一个小丑踩着他们引以为豪的法术,站在椅子构成的台阶上。

我站在低处,俯视这群衣着华丽奢侈且高高在上的野蛮人。

我对他们发号施令。

我告诉他们,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虽然糟糕,但远没有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们需要一场振奋人心的仪式,需要无数场正大光明的演讲,需要一个堂皇正大的演出。要告诉所有人,我们将反抗“神”所施予的“原罪”,取得“人”在地上自由生存的权力。

我们不仅要和圣行教以及中央帝国的军队,争夺地上的权力,还要同他们理论家、哲学家、神学家争夺话语和学术上的权力。

联军的成立宜早不宜迟,最好直接定在下个月。

没有多少商讨,直接被我定在了十一月十一日。

我与他们事先签订了一份联盟的协约,受到弗里德里希的法师们的至高之所、承载一切知识的圣物“数理圣塔”的监督。

举行仪式的地点被定在了卡斯道尔的首都罗季昂。联军的成立仪式必然要以一场胜利作为宣告,所以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入侵卡斯道尔的中央帝国军队。等我到了卡斯道尔,和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签订协约后,就传信给卡佳和阿比诺尔传信,通知他们到罗季昂,与宫廷法师团,和我一起签订联盟协约。

我在弗里德里希逗留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我逛遍了弗里德里希的学术辩论场,并且开展了好几场关于“生之原罪”的演讲。

说一说这几回演讲里的一点插曲。我的演讲最开始只在露天场,后来因为听得人多了,才得到法师协会的批准,让我申请到了弗里德里希中心“数理圣塔”的外围会场。当时,我正站在讲台上回答别人的问题,我通过那个提问者的眼睛看到了我自己。

并非瞳孔中的倒影,而是用他的身体的视角,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我。

只要将潦倒和落魄吞进肚子里,拾掇完仪容和着装,把瞎了的那只眼睛用查拉斯给我的眼罩遮好。我居然还能我那人模人样的外表中,看到我过去意气风发的影子。

对,确实是人模人样。

在这位观众的眼里,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无一不长着动物的头颅,无一不拥有怪物的肢体。

他们都拥有着类同于“生之原罪”的视野。

只是比起伊波利特的那只眼睛,他们视野中的事物更加抽象,更加生动,更加具体。

和他们自己一模一样。

我应该着重描述一下我对这些潜伏在人群中的“原罪天使”的看法。应该是这样的。弗里德里希被渗透得如此严重,法师议会难道会是干干净净的吗?卡佳和阿比诺尔是否对此一无所知,还是他们默许了这一切?他们究竟站在哪一方,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我的心里有无数的疑惑,最后,它们都变成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我现在写下来的。

在罗季昂的时候,卡罗琳眼里的我,也是这副模样吗?

10月14日,晴。

——你的摩西

TO 杰勒米:

你知道弗里德里希的法圣们手里掌握的足以毁灭丘陵和城市的禁咒究竟是什么模样吗?

我终于见到了“解构术士”卡佳的禁咒。

那是以大魔导师本人为中心辐射向外展开, 且完全受她掌控的领域。

一个念头分解,一个念头重构,领域内的所有物质都在她的操纵之中, 任何元素都没有逃逸的机会。

这就是“解构术士”卡佳的力量。

我正面迎接了这恐怖的禁咒,用的却是别人的眼睛。

杰勒米, 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之一的“元素导师”,阿比诺尔居然是“生之原罪”的信徒。

多么不可思议?

那个被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邀请处理伊波利特上空的眼睛的阿比诺尔,那个和我们一起讨论如何对抗圣行教与“生之原罪”的阿比诺尔,那个和卡佳一起研究出冥想树的阿比诺尔。

在元素魔法一道上的造诣登高造极, 囊括了整个弗里德里希的土地的巨型阵地魔法阵的主持者,弗里德里希背后的统治者之一,被世人尊称为法圣的阿比诺尔。

他居然会是“生之原罪”的狂信徒。

我对着那群披着人类皮囊的“原罪天使”做了三天的演讲,我当着它们的面斥责圣行教的教义,对着它们的脸质疑“生之原罪”的权威。

我迎接所有对我的批判, 然后反过来用我的道理去批判他们。

我在这虚假的和平中度过了三天。然后, 在临行时,去拜访了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

接着, 我就见到了我前面描述的场面。

当时, 我站在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的魔法塔外围,视野混乱到了极点。我眼前一会儿是高耸的尖塔, 一会又是支离破碎、布满空间裂缝的房间。

相比起“解构术士”禁咒的力量,割裂的视野和扭曲的五感也没有那么难受。

我前一秒还在塔外看着卡佳的背影,见她对着她日夜工作起居的地方沉默不语;后一秒就置身在塔内看着卡佳的正脸, 见她满脸悲伤, 泪水涔涔, 毫不留情地施展出了她手中掌握的禁咒。

被施法者们称之为“窥探真理的圣钥”的解构领域从她的脚下展开,直接篡改了弗里德里希的阵地魔法的根源。

她封锁了以魔法塔为中心的方原数十里的区域, 将这片区域内所有的元素完全分解成最小的微粒,使它们完全溃散,消失在虚无之中。

她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阿比诺尔死了。

卡佳直接操纵了弗里德里希法师议会,开始了对于圣行教信徒的大清洗。

一连七天。

四万三千七百只“天使”。高阶法师三百,中低阶职业者七千余人,议会成员三名。

他们的罪名和阿比诺尔一样,触碰魔法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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