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问鼎荆襄19（2 / 2）
定鼎襄阳之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让李自成对罗汝才产生了深深的芥蒂。
李自成追击左良玉一直到汉阳府，因为长江开始发春汛，无法渡江攻克武昌，于是就返回了襄阳，然后让革左五营的扛把子——“革里眼”贺一龙去继续追击左良玉的军队。贺一龙带兵在长江北岸折腾了好些天，好容易弄到了几条船，但因为长江水太大，又缺乏经验丰富的老船工，结果强渡了几次都无法过江，最后只在江北的黄陂俘获了左良玉军的散兵游勇八百多人。
贺一龙感到任务没完成，回去不好跟老李交待。于是，他回了襄阳之后便没先去见李自成汇报情况，而是先跑到罗汝才的府上，把情况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然后请罗汝才帮着打打圆场。第二天议事的时候，李自成听了贺一龙的汇报果然大发雷霆，当时就要让人把贺一龙绑了。贺一龙当然也不可能束手就擒，马上跳了起来，老李的人和革左五营的人剑拔弩张，颇有要火并的架势。
关键时刻，罗汝才站出来打圆场，一边用官话套话训斥了贺一龙几句，一边又跟李自成把贺一龙遇到的实际困难说了一通，最后又讲了一番要安定团结、共谋大业的面子话，总算把这事儿平了下去。
但是，李自成因此就发现，原来贺一龙回来不先跟自己汇报，而是先跑去找了老罗。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革左五营的人明显更服老罗而不是我啊。所以，罗汝才成了李自成必欲除之的目标。
罗汝才当然也不是傻子，以他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李哥”对他已经有了猜忌之心。但老罗毕竟也是有二十万人马的一方扛把子，革左五营又服他，所以他觉得老李再怎么样也不敢对自己痛下杀手，大不了老子就是离开老李，自己去闯荡一片天地呗。
但老罗显然低估了老李的决心和手段。
李自成在对老罗动手之前，把总体局势已经分析了一番——
当时闯军总数大概在六十万人（包括家属），其中自己的人马大约是三十万人，罗汝才的人马大约是二十万人，革左五营的人马大约是十万人。如果光解决罗汝才，革左五营势必要闹起来，到时候再和老罗的人马联合起来，那就和自己不相上下，最后的胜负就不好说了。因此，要除老罗，就必须连革左五营一起收拾。而要收拾革左五营，就必须干掉带头大哥贺一龙。除掉了贺一龙，再用高官厚禄拉拢其余四个大佬，则可以将革左五营拉到自己这边，再对付罗汝才就好办了。
于是，李自成把第一个解决的目标定为了贺一龙。
三月初七这一天，李自成让人把贺一龙请到自己的元帅府喝酒。贺一龙虽然之前跟老李有过冲突，但毕竟过去一段时间了，这期间老李一直也没再提这事儿，反而频频示好，这就让心眼比较实在的贺一龙渐渐放松了警惕，于是带了几个亲兵就去欣然赴宴。
不成想，贺一龙刚坐下，李自成就立马翻脸不认人，早已埋伏下的刀斧手迅速冲出来制服了贺一龙，接着李自成以“不遵号令、擅禀军情”的罪名，不容分辩，当场下令将其斩杀。
斩了贺一龙之后，李自成马上按既定计划派出几路兵马前去控制革左五营。贺一龙的手下一看带头大哥已经被斩，跟李自成斗肯定也斗不过，于是全体投降；“左金王”贺锦、“争世王”蔺养成、“乱世王”刘希尧三人看看这形势，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与其和李自成搞内讧，让官军占了便宜，不如就此对“李哥”称臣，以保存住义军的力量，将来好夺取大明朝的江山，自己也能当个开国元勋。于是三人也宣布臣服了。
但此时还是有一人不肯对李自成下跪称臣，这个人就是“老回回”马守应。
马守应是个厚道人，当年李自成最为落魄、几乎成了光杆司令之时，是马守应接纳了他，为他治好了病，养好了伤，又给了他几百人，后来李自成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再后来张献忠也被官军打得狼狈不堪，就剩几百人逃到了马守应那里，又是马守应接纳了老张，给钱给粮给人马，让老张又“起死回生”了。
所以说，老马的原则就一个——都是陕西的乡党，都是造反的兄弟，谁有难就要帮一把，绝不能互相坑害。如今李自成居然对陕西的老兄弟下了毒手，这就触碰了老马的底线，所以想让他臣服老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时老马正率部驻守在荆州，听说了贺一龙被杀的消息后，马上率部渡过长江，跑到了江南的公安、华容一带去了。任凭李自成不断派人去劝又是封官又是给钱，他就是不肯回来，从此和“李哥”彻底划清了界限。
贺一龙被杀后，罗汝才立刻嗅出了危险的气息。他感觉到，“李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李哥”了，自己以后要么只有两条路，要么给“李哥”下跪称臣，要么就只能离开“李哥”自己去开创一片天地。否则，迟早也是贺一龙的下场。
称臣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离开李自成这一条路。但二十万人，扶老携幼，家当极多，要想长途行军就必须有足够的骡马。于是罗汝才紧锣密鼓开始到处收集骡马，为将来全军行动做准备。
而在李自成这边，也通过内线知道了罗汝才正在秘密准备率军离开的情报。李自成明白，必须尽快下手了，但罗汝才毕竟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大将军”，如果没有罪名就诛杀，别人肯定不会服。于是，老李也开始绞尽脑汁罗织罗汝才的罪名。
三月底的一天，一个内线向李自成报告说，罗汝才的军中有不少烙着“左”字的马匹，搞不好是老罗私底下和左良玉有联络，这些马匹就是左良玉送给老罗的。
李自成一听，心中大喜。他马上召集手下部署诛杀罗汝才的计划。
四月初一黎明时分，李自成率百余亲兵飞驰到罗汝才府上，因为老李是“大元帅”，所以罗府的亲兵也都没有拦他。李自成率兵直接跑到罗汝才卧室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还在床上搂着娘们儿睡觉的老罗摁住绑了起来。
老罗非常惊恐地问：“李哥，这是怎么了？”
李自成冷冷地说：“你私通左良玉，你营中带左字的马匹就是证据！”
老罗连忙解释说：“我的部下分前后左右四营，这些马匹是左营的马，可不是左良玉的马啊。”
但李自成早就恨他不死了，马上下令将罗汝才斩杀。
紧接着，事先布置好的闯军迅速对罗汝才的人马进行了包围，然后李自成派人在罗汝才军中宣读了罗汝才“私通左良玉”的罪名，并宣布罗汝才已被大元帅斩杀。
罗汝才平素对部下都很不错，因而部下大多对他很忠心。现在突然听说老罗被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被斩了，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当天军中就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李自成调来精兵，足足花了七天时间才基本把罗部的叛乱给镇压下去。但是，依然有数万人马离开了襄阳，辗转跑到陕西投降了孙传庭，从此成为了李自成的死敌。
罗汝才被杀、革左五营臣服，李自成终于实现了“唯我独尊”的目标，朝着成为开国帝王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然而，要真正夺取明朝的江山，他还必须要将明朝最后的精锐——孙传庭集团消灭。而被逼到“悬崖边”的崇祯也绝不甘心看着大明的江山易主，他势必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来抵抗李自成。关乎大明生死存亡的决战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