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21(1 / 2)

第一波减速之后,卡菈莉娅松手落到光滑的蛇鳞上,在落地的瞬间前滚受身,顺着蛇尾组成的滑梯速降。

时间的流动仿佛变慢了,卡菈莉娅看着那个在空中落下的身影。游虫的利爪已经触碰到了她,然而那只游虫马上就被其他游虫拽了下去。但这也仅仅是延缓了一瞬,下一秒,那个身影已经落在游虫之间,无数的尖牙对准了她,无数的利爪撕扯着她。

而黑发黑瞳的乌索里少女闭着眼,维持着祈祷的姿势。

乌索里族并不信仰神明,所有研究过乌索里族的民俗学家异口同声地说,因此他们没有祈祷的习惯。

即将被化为人祸的同胞分食的她,最后会希望留下什么?

真讨厌啊,卡菈莉娅不喜欢去记住这些事情,如果是讨厌的事情,她希望可以尽快忘掉。可是,如果是无法忘记的事,无法忘记的人,卡菈莉娅只会懊恼,为什么没有更多去了解一些。

并非为她贴上乌索里族或是圣女候补这样的标签,而是去了解名为时的少女。

像是问问她为什么要给可怕的修女送上花束,为什么她的眼中没有复仇的火焰。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承担着实现伟业的职责,会感到害怕吗?会觉得……孤独吗。

但是不会有机会了,因为原本是将她当作马上就会遗忘的路人,所以卡菈莉娅从来没有正视过少女。

极其罕见的,卡菈莉娅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在太阳投下的阴影中,游虫吞没了少女。可怕的声音,可怕的味道,卡菈莉娅却无法闭上眼,即使缓冲过,落地的冲击还是让她一下子动弹不得,然而即使排除这个因素,她也不会闭上眼。

即便这算不上小小的弥补,只能作为对自己的惩罚,卡菈莉娅也必须永远不忘记这一幕。

啊,死亡原来是这般寂静。

巨兽骸骨的碎片遮蔽了视野,卡菈莉娅向着骸骨伸出手。

我也差不多感到厌倦了。

少女的鲜血在空中变为了盛开的繁樱,稀释后的血液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透明的粉色,仿佛神明能够在其中孕育生命一般美好的粉色。

下一刻繁樱变回血雨,结束了它短暂的花期。

像是轻声的祈祷,又像是在吟诵无名的诗篇,卡菈莉娅喃喃自语。

“此为,众人恸哭的三重门。”

骸骨落下,地面为之颤抖,树木纷纷折断,吹飞,掀起的扬尘遮天蔽日。

佩特拉数不清自己在地上滚了多少圈。她模仿卡菈莉娅的技巧用弦刃在树木间构建缓冲的网,但是骸骨落下的冲击直接摧毁了作为固定点的树木。

不过该说不说,佩特拉的运气不错,并没有被骸骨的碎片直接砸中,尽管现在眼冒金星,但是还能感觉到自己手脚健全,稍微恢复一下或许还能继续行动。靠着停止的概念,之前自己割开的伤口都已经止血了。

佩特拉松开手,一直被她护在怀里的乌索里少女滚到一边,她的呼吸平稳,似乎并无大碍,但是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红莲对哪里产生了损伤。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当乌索里人的保姆啊。佩特拉在心里无力地吐槽。她对乌索里族确实没什么好感,毕竟很多的朋友都是在战争中被乌索里族杀害了。但是一想到这场战争里乌索里族才是受害者,他们甚至都只剩下最后几人了,他们也不过是被逼到绝路才无奈反击。

做加害者的感觉并不好。

可能就是因此佩特拉才决定要保护这个少女,尽管这种行为也只会让自己觉得伪善,作恶。在成为终身修女之前她也并非没有杀过乌索里人,至少袭击了梅和克洛斯的那几个乌索里人,她是怀着恨意杀掉的。

深呼吸,佩特拉将烦恼吞进肚子里。还不到时候,格蕾塔还活着,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佩特拉没有忘记卡菈莉娅的话,她要找到格蕾塔的遗体。

视野稍微恢复了一些,佩特拉扶着身边的树干勉强站起来。骨骸林立,一直从湖岸延伸至森林,面积相当大的一块区域都被毁成了废墟,这下完全不知道从哪里找起了。

稍远点的地方出现了几个黑色的影子,佩特拉刚想眯起眼观察一下,沾着腥臭味的肉团飞了过来,落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截断尾,佩特拉前两天才见过类似的东西。

“见鬼。”佩特拉立马掉头,粗暴地捉起乌索里少女,弦刃缠在树干上把拉了上去,两个人的重量有些勉强,佩特拉的戒指上出现了裂痕。

第一只出靠近的游虫没有双眼,它的头颅已经腐烂了一半,脊柱的断裂肉眼可见,它的脊背弯曲到骇人的角度,长长的蛇尾拖动着近乎瘫痪的上身蠕动。它的牙缝里还沾着血肉,断了一截的蛇尾还在流血,在地面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一只脚踩住了蛇尾,这只游虫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它扭动着,张大嘴想要咆哮,但是它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躲在树上地佩特拉屏住了呼吸,她看到游虫的脖子被开了个深不见底的口子,它的声带被毁掉了。在想要咆哮而像蛇一样张开到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巨嘴里找不到舌头,原本属于舌头的位置只有一团模糊的肉块。

赤裸的少女俯下身捉起蛇尾,足有一百多公斤的游虫被她轻松扯回去。游虫挣扎着,它的利爪扣进地面,利爪在地面上留下爪痕,最后更是直接断裂。一根骨刺钉死了游虫的尾巴,少女慢悠悠地前进两步,踩在游虫的脑袋上。

稍微靠近了一些,佩特拉能够看到少女身上满是伤口,她的躯体已经残缺,火焰在她脸上留下了数不尽的伤痕,那是丑得可以让人吐出来的面容,从她缺了一个大口的腹部,隐约还能看到火焰在燃烧。

那是格蕾塔,她在脚上用力,游虫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但关节限制了它的动作,无论怎么动都触碰不到格蕾塔,而它的头颅在肉眼可见地变形。那只脚上突然发力,游虫停止了挣扎,血肉横飞,肉块拍到树干上缓缓滑落。

格蕾塔跪坐下去,她的面前,原先是游虫头颅的位置,留下了小小的碎肉。新鲜的,还未腐烂的,游虫踩着同类的身体好不容易撕咬下来的,还来不及品尝的,人类的碎肉。

呕吐的欲望到达巅峰,佩特拉控制不住喉咙的蠕动。幸亏她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胃中空无一物,只有胃酸上涌,还能靠着意志力坚持住。

格蕾塔张开嘴,吃下了从游虫口中夺来的碎肉。

属于第一人祸死徒的诅咒,它们会永远怀抱饥渴,永远无法满足的食欲,也永远无法死去——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过人类击杀死徒的先例。

格蕾塔的体内突然传来爆炸,那是红莲留下的火种。格蕾塔踉跄得倒向一边,又诡异地停在途中。被红莲损坏的肉体开始重生,暗燃的红莲被排出体内,尽管缺失的山铜部分无法恢复,控制着诞生的全能而得到的惊人恢复力开始生效,修复格蕾塔身上模仿人类的部分。

她结束了用餐,用手背擦擦嘴,顺手捉住了飞过来的弦刃。

“佩特拉么,你要是直接逃走的话,现在的我恐怕也没有兴致追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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