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19(1 / 2)

一阵风拂面而过,寇迪尔猛地后退几步,这才勉强避开锡莱的剑锋。完全跟不上他的动作。神血会让贵族的身体素质超过常人,但那也仅仅到“强健”的程度,然而锡莱的身体结构都已经出现异常,肌肉之间的连携方式与常人完全不同,全力爆发时膝盖甚至可以短暂地反弯。

这一剑切开了修女制服的一片布料,金色鸢尾花的胸针被一同切下,翻滚着落向地面。胸针的背面透出一圈诡异的弧光,所有人都能看到嵌在胸针后的半透明金属。

毫无疑问,只要这块山铜接触到人类的尸体,天灾就会在这里诞生。

弦刃缠上胸针,寇迪尔一边稳住重心一边拉开距离,她的身后就是修女的队列。

就在锡莱出刀的同时,裁决局也已经展开行动。

人堆里喷涌出数道血泉,裁决局的精锐们整齐地出刀,他们的刀很快,修女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切开脖子。而当她们终于要展开攻势时,精锐早已互相掩护着开始移动,他们就像一把剪刀,在修女组成的布料上移动,顷刻之间就将这片布剪得稀烂。

而锡莱是锐利的针,他的踏步震碎了脚下坚硬的红砖。寇迪尔的弦刃带着胸针飞离,而锡莱化身炮弹射向修女们的队列。修女们纷纷以弦刃组成结界,在一张张网的间隙,挥舞着风镰的修女瞄准了锡莱的脖颈。

第一个修女被突破了,她看到自己的弦刃被切出整齐的断口,断口的边缘连成一条笔直的线,而那条死线的终点在她的胸口。

第二个修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网上没有传来任何触碰,她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在间隙里一闪而过,而那个间隙根本容不下一个人侧身通行,当她想要继续追踪那道身影时,她的视野变成一片鲜红。

第三个修女几乎是本能地挥动风镰,但是她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一堵没有缝隙,而且移动时会带起破风声的墙。她被墙撞退,径直撞上其他修女展开的弦刃。

安静,高效,机械化,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就像有十年经验的鱼贩熟练地除去鱼的内脏,异端审判庭向来被形容成最为专业的屠户。

锡莱一脚踩住了那枚危险的胸针,无论寇迪尔再怎么使劲也无法再移动一分一毫。

寇迪尔只看到锡莱的风衣缓缓落下,他的刀上反射着月光,修女们的血顺着刀刃汇聚成一滴。在月亮的前方,修女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锡莱扭头躲开一道血线,随着最后一个修女倒下,月光重新落在他的风衣上。下一刻,月光被炸碎,修女们的血液卷走惊人的热量,冰霜的风暴瞬间席卷整条街道。

约旦修女院的第三秘技,一部分修女会在成为终身修女时得到寇迪尔的血液,在她们死亡的那一刻,这些血会用低温带走修女院的敌人。

锡莱的发梢垂下冰霜,异端审判庭早就知道修女院的底细,因此锡莱有意识地避开了直接与血液的接触。他的行动只暂停了一瞬,身体本能地对抗环境的变化,血流加快心率上升,覆盖全身的寒霜顷刻化为水雾。

约旦修女院也自诩为暴力机构,但是在更加大的暴力面前,她们引以为豪的秘技都只是小丑的马戏。

“教宗殿下只有一个问题。”锡莱切断了连接胸针的弦刃,“你们的山铜,以及加工所需要的炼金术知识和器材,是谁提供的。”

“真是高高在上啊,臭小鬼。”寇迪尔握紧右拳,手指的弯曲牵动弦刃,它们构成的网死死地缠住锡莱。

——本该如此才对。

寇迪尔看向自己的右手。最开始是几颗血珠,接着连成一个完美的圆,沿着这个圆,寇迪尔的手落在地上。

寇迪尔重新看向锡莱的时候,他的刀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黑色的军靴占据了视野的大半,厚重坚硬的鞋跟踢在她的头顶。下一刻视野倒转,她闻到了红砖缝隙间泥土的味道,以及几乎让人晕厥的剧痛。

寇迪尔的尊严不允许她仅仅因为疼痛就哭号,为了忍耐,她几乎咬断自己的牙根。

“您以前来本部参观的时候,似乎有赞叹过我们的拷问术简洁高效。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执行官,执着地认为异端审判庭的拷问术是不人道的野蛮产物。”

一名全身素白的神官小跑着过来,他蹲在寇迪尔身旁,不由分说地注射了一针药剂。

寇迪尔突然感觉舒缓了一些,那针药剂似乎有些许的止痛作用,同时就像薄荷一样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在异端审判庭的拷问中,清醒是最为恐怖的事。

“后来我接触了各种各样的异端以及人祸。现在我非常赞同您的观点,早一秒撬开你们的嘴比什么都重要。”

锡莱随性的一刀,切断了寇迪尔另一只手的全部手指。疼痛奔袭向大脑深处,意识想要逃逸,却被药物死死锁在了身体里。

他们在约旦河的水下溶洞里发现了修女院藏匿的大量山铜,其中也有不少和寇迪尔的胸针一样,寄存了星球意志和燃烧概念的山铜。这些都是可怕的武器,如果用这些山铜量产天灾,一夜之间就能毁去教皇国六分之一的城市。

这批足够搞出一场战争的来源不明的山铜,居然就藏在离约旦城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

“卡尔塞拉斯……背后是米凯拉家,连继承人人选都成问题的老东西,我都已经记不清他多久没在枢机会发表过意见了。不是他提出的草案……是谁想要解散我的修女院,是谁有能力让一个枢机卿给他当代言人……”

“是我的技术退步了么。”锡莱松开踩住寇迪尔的那只脚,待她稍稍抬起头来,凌厉地落在她的脸上。

半边的牙都被这一脚踢碎,支撑面颊的骨头和下颚也跟着折断,让寇迪尔的脸看上去像是半边裂开的假面。断裂的骨头挤占了眼窝的位置,爆裂的眼球流下透明的汁液,混合着血液滴到地面。

“沉迷在……命运赐给你的暴力里……一定很愉快吧。”寇迪尔咳嗽着吐出带血的牙根,从喉咙里发出带着血的笑声。

她在嘲笑锡莱,异端审判庭已经完成镇压。片刻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陈横着破碎的尸体,黑色的执行官们层层包围着寇迪尔。

“但是凭着暴力你又能走到哪呢,即使你已经掌握了整个裁决局,涅夫格家也不会让你成为继承人。”

“这和涅夫格家没有关系。”

锡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他下意识地反驳了寇迪尔,然而异端审判庭地执行官不应该在罪人面前流露出任何感情,这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涅夫格家啊。是你们站在卡尔塞拉斯的身后,夺走了我的修女院!”

一滴血落在地面上,在血泊之中泛起涟漪。寇迪尔抬起头,锡莱看见了群狼反扑时的眼神,空荡荡的牙床上重新抽出萌芽。

“全员,撤离!”

血液构成的线自寇迪尔的后背破茧而出,血线卷起散落的弦刃构建起乱舞的风暴。锡莱靠得太近了,一把弦刃刺穿了他得的左手,下一刻强劲的肌肉收缩将刀刃顶开。锡莱化为一道虚影,刀上反射的月光在挥舞中由一个明亮的点画成了纷飞的曲线。

近乎疯狂的再生,寇迪尔在恢复的同时逐渐死去,那些血线就像寄生在枯木上的菌丝,寇迪尔愈是接近死亡,它们就愈是疯狂地舞动。

“——怪物。”锡莱的刀刺穿了寇迪尔的胸口,然而没有效果,锡莱立刻清楚自己已经杀不了她,在这一刀的间隙里,弦刃已经切开他的披风,在他坚实的后背上噬咬出爻字。

执行官们只能看到血线卷起的扬尘,扬尘中不断炸开血雾,那是锡莱切开了血线。但是被切开的部分立刻就由后续的血连接,弦刃的攻势没有一刻中断,锡莱节节败退。

锡莱无法看清每一根弦刃的攻势,但是他能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会出现在什么位置,因此可以进行最低限度的回避。

扬尘一路卷过整条街道,逐渐逼近医疗骑士团遗址。

“你只是涅夫格家选出来,用以承担我们复仇的弃子。这可悲的命运难道你的眼睛看不见么。”

锡莱无法再后退一步,他的身后就是笼罩了医疗骑士团遗址的瘟疫。他也无法从中脱身,不能让那些血线触碰到瘟疫,那一种命运刺痛着他的左眼,警告他必须回避这个命运。

幸运的是,执行官们已经集结在他身后。

执行官的刀剑是以山铜为原料,以炼金术打造的概念增幅器。在炼制的过程中,炼金术士们熔入了某位人物的血骨。

那是大概四百年前,被称为穿刺公的人物,传说他曾生啖山铜,痛饮其他贵族的鲜血,最终引来皇帝的怒火,被当时的骑士王斩首。

穿刺公的血肉被熔入这批刀剑之中,当山铜之剑彼此共鸣之时,隐藏在其中的炼金矩阵或许可以短暂模拟出穿刺公引以为傲的权能。

锡莱的眼睛锁定了他所期望的命运。

拟似概念武装,命定之枪朗基努斯。

仅仅存在一刹那的红光,将凶兆刻印在剑锋之上。暴走的狂潮,汹涌的漩涡,无数被这把枪刺杀的亡灵在概念的波涛中呐喊着:

刺穿吧刺穿吧刺穿吧刺穿吧刺穿吧刺穿吧刺穿吧刺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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