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 4 节 私定终身（2 / 2）
刹那间，思绪如潮、话如泉涌……却又不知该如何下笔？
我还从没想过，真正爱上一个人并向她表露心迹的时候语言是多么的脆弱无力，文字与感觉好像永远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就连找个合适的称呼都那么难！
写了扔，扔了写；写了又扔，扔了又写……
废纸装了满满一篓，心也折腾了整整一宿……
当太阳从东方刚刚升起的时候，终于铸就了我平生第一封充满激情，最难忘、最痴情、也是最最拙劣的初恋情书：
亲爱的雪：
你好！
请允许我冒昧地这样称呼你，因为此时此刻我实在不知该怎样向你诉说长久以来埋藏在心底的恋慕之情，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语言抒发内心火一般炽烈的相思情感。
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会感到意外和不安，或许还会因为我的冒失而烦恼，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认为，每个适龄青年都有权利、也可以向倾心爱慕的人表达自己的愿望。
在对待爱情的问题上，我一直认为青年正是长知识、长才干、做贡献的时候，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到学习和工作上，不应当过早考虑个人问题。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亦觉得建立一个幸福、美满、温暖的家也是每个人生活中必然要经历的阶段，而恋爱与婚姻又是达到这个目标的必由之路！因此，爱情在人生的旅途中应该有一个适当的位置。正确处理好两者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各自的工作无疑将会起到积极地推动作用。
认识接触你以后，爱情的萌芽在我心田里逐渐生长起来。你使我在迷茫徘徊的道路上对未来人生充满了憧憬与向往，成为激励和鼓舞我进步的非凡力量！既是如此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给你写这封求爱信呢？因为以前我总觉得你我都还年轻，为了集中精力搞好学习和工作暂时还可以不考虑这个问题，所以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思想感情一直尽量克制压抑着……可这种挥之不去的思慕之情总是压抑不住，就像你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把我和你紧紧连在一起，以至于不得不花相当多的时间精力来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在对你观察了解的过程中，我认为你跟我在性格、脾气、情意上合得来，无论品貌还是其他方面都值得我敬佩和爱慕，在我见过的女同志中也是绝无仅有、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之比拟的，你就是我今生最理想、最钟情、最亲最爱的人！我常想：假如将来能有幸和你这样一位好姑娘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这一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去年假期中，你我是邻居，虽然时常见面，可总也看不够、想不尽、爱不完，即使只跟你在一起说几句话或是多待一会儿都会令我感到无比兴奋和畅快！一离开你，就像地球失去引力一样不可想象，内心也会感到异常孤寂。当你返校后，我对你的思念之情不仅未能减轻、相反甚至超过以往任何时候达到了极大值。
我常跟别人打探你和你放假回家的消息，有时也很想给你写封信去，但总免不了有许多顾虑！主要是怕影响你的学习与进步，其次是没有勇气怕“碰钉子”。在这种情况下我往往采取强迫自己努力工作的方式来稍微屏蔽一下那永不消逝的心灵电波，实在控制不住就写些思念的小诗来抒发对你的爱慕情感，借此抚慰这延绵不绝、无以寄托的一怀愁绪……
由此可见，你在我心中已经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你这次放假回来，我好想跟你当面谈谈，却又始终鼓不起勇气，因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思？
在这里我不妨开诚布公地与你交换一下思想：我虽然对你极有好感、真心实意地爱你，祈盼你能成为我未来生活中志同道合的终身伴侣；你虽然对我有所了解，但是否对我也有好感、也喜欢我呢？是的，有时候我也很惶恐，很矛盾，很纠结：你是一个聪明、漂亮、能干的好姑娘，想和你交朋友是否有点异想天开？自己配不配和你生活在一起？能不能跟你生活在一起？我虽然对你仰慕崇拜得五体投地，可你对我来说却是那么地可望而不可及！真的，直到现在我还在这样想，但愿这种顾虑是多余的。
你一定还记得大年初二早晨下雪时你们离开我家前我说的那句话吧，我说“我最喜欢雪了！”这看似无意却又是有意说出来的双关语，我想只有你最懂其中的真正含义……事实上它表达了我内心压抑已久的强烈感情，也是我梦幻心愿最真实的流露。
总之，我是真心诚意、坚贞不渝爱你的！
当我颤抖的手提起这力不从心的笔，鼓足最大勇气向你表白之际我想了很多很多、很久很久……也反复考虑过成败得失带来的后果，最后还是做了这样的抉择。我平生从未给任何人写过信，即使是其他方面的也没有，你是第一个！因而对我此时异常激动的心情还请予理解，对这封信笨拙的表达与不妥之处也恳望鉴谅。
亲爱的雪：无论用再多、再美、再动人的语言都无法表达我对你的钟爱之意，华丽的辞藻也并不能筑起高尚的爱情！假如你认为我是一片真心，假如你信任我、看得起我、愿意和我交朋友的话，希望在你觉得方便的时候能够当面谈一谈，通过相互了解增进彼此的友谊，即便只是短暂的一次我也会感到万分荣幸！
当然，如果你认为我不值得你爱、根本配不上你或是另有意中人的话我绝不怪你！但求你两件事：一、请无论如何给我回封信或当面谈一次；二、无论如何请替我保守秘密（也可以销毁我的信）。这是我平生第一封求爱信，我也从未向任何一个女孩子如此坦率地表白，倘若你能做到我将衷心感谢！并一如既往与你保持良好的同志关系。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希望以真心换真心、发展我俩之间的友谊和同志关系。我深信：通过相互了解和共同努力，我们一定能在未来生活的道路上迈开令人欣喜的一步！这既是我此生的心愿，也是我人生的动力。
祝你身体健康、学习进步、生活愉快！
时间仓促就此搁笔再见
想念你的人mengyun
一九八0年二月二十日晚
好歹总算整出一篇自认为有点儿份量，洋洋近两千字的爱情宣言来抛砖引玉……为了不被别人一眼看穿，落款时还特意隐去名字用拼音字母来掩人耳目。
有了这块千思万虑、精诚所至、叩开爱情心扉的敲门砖，怎样才能送达天使妹妹手中呢？
柳毅传书？不行！目标太大。小妹虽然可靠但不能让她知道，没影的事要是传到双方父母耳朵里怎么办？发信邮寄？也不行！流程太多太慢不说，我那几个破字办公室收信的小子都认识，嚷嚷出去那还了得？若是落到外人手里就更麻烦了！
为了节约宝贵的时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造成损失，更重要的是为了用最大诚意感动我的梦中天使，我决定：亲自上门！
怀揣美好爱情的殷殷梦想，我犹犹豫豫在目标附近徘徊，却始终找不到接近的机会！
下午刚上班，估摸着雪儿父母已然离开，便依旧找了个不知能不能用上的借口，厚着脸皮壮着胆鬼鬼祟祟向天使妹妹家靠拢。
还好，除了老奶奶在家就只剩下姊妹仨。
一进客厅，我口里大声同正摆弄相机的她哥说话，心里却想着怎么把她引出来？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天使妹妹抱着件毛衣边走边织，貌似漠不关心地走出房间……
瞅准她路过身旁的时机，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也不管她哥会不会看到，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我飞快地把信塞给她，然后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她哥聊天，其实心早就慌得快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既然目的已达到，再留在那儿恐怕只有出意外的份，赶紧闪人吧！遂推说想起队里还有点儿急事要办，溜了。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小半颗；一直牵挂的爱，却并没有半点志在必得的把握，剩下的就只能等待天使妹妹宣判了！
等待，是天底下最漫长、最焦虑、也是最无可奈何的事！
等待天使妹妹的回复亦是我此生中度过的最期盼、最忐忑、最最惶惑不安的日子……虽然仅仅只隔了一天。
“梦云——信！”小妹挥舞着一封署名“内详”的信连蹦带跳地跑进影院来找我。
小妹哪哪儿都好，唯一令我不舒服的就是老喜欢直呼我大名，叫得我心里很不爽也很没面子！
这次可能是因为有女孩儿给我写信，看起来她比我还要兴奋：“雪姐给你的——”说完挤眉弄眼地笑着跑开了。
我如获至宝地轻轻托住这封维系我一生幸福的“天书”，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虽然它姗姗来迟，但还是让我感激不尽！毕竟没有让我永久地期待呀。
可她为什么不当面交给我呢？是因为拒绝不好意思还是……
此刻我的心中俨然有只乱撞的小鹿一般，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既渴望拥有、又害怕失去！
假如不能如愿，我该怎么办？如何面对她和她们家人？又如何面对这里的一切和往后的生活？
“命里有时终须有……”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使被她拒绝我也要好好保存这封信——毕竟它是我今生今世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是我纯真初恋心血的结晶！
我把信封颠来倒去看了又看，迎着阳光晃去晃来照了又照，哪怕能显示出一点好消息的征兆也行啊！可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反复挤捏着薄薄的信瓤，希望有点儿硬实的感觉。如果有照片的话应该可以摸到！电影里谈恋爱都是这么做的。可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失望中惘然无措的我内心霎时涌起了一股不祥地预感……
没有收到信时望眼欲穿，收到信后又犹豫不决，想拆不敢拆、想看不敢看，拿在手里像只烫手的山芋——不知如何是好？
万一不是我所期盼的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
我横下一条心，拿起剪刀郑重而又艰难地剪去大约0.01毫米宽的小口，然后顺着信封边沿轻轻挑开一道缝隙……能看得见里面对折成长方形的信纸了，我的心也开始剧烈地乱蹦，仿佛面临着生死判决！我合上双目虔诚地祈祷，战战兢兢地慢慢展开……
猛一睁眼，题头一行娟秀的字迹立刻呈现在眼前：“亲爱的云”
什么？她称我亲爱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这是我梦寐魂求的！
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手也在乱抖……没看错吧？
我使劲揉了揉睁大的双眼，在心里默咏了无数遍，终于确认纸上工整清晰、准确无误地写着：“亲爱的云”
她接受我啦！她接受了我！是不是该三呼万岁？
我明白这种亲昵的称呼意味着什么？
我无法抑制住内心狂喜的激情冲动地吻着信纸，恨不得立刻就把心爱的雪儿拥入怀中、永不放手！
亲爱的云：
你好！
读着你给我的信，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自从和你相识后，心中就产生了对你的无限敬爱，我常想：如果一生中能结下你这样一位终身伴侣该有多么幸福啊！可这种想法我只能将它默默隐藏在心里，因我不知道你是否对我也有好感？当我读完你的信，恨不得立刻投入你怀抱，向你倾吐心中无限的爱。
亲爱的云，通过几年的邻居生活，我对你的印象极为深刻，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男子使我改变对你的印象，更没有谁能改变我爱你的一颗心！你为人忠厚老实，品行高尚。每次放假回家我总盼望能和你在一起多待会儿，一离开你内心就像失掉了什么，感觉空落落的！每次返校前，我总要在你门口暗暗与你道别，总要向你门里多看几眼，这种心思我一直不敢向你表白，因我怕你早有了意中人。
亲爱的请相信我吧，我永远是你的。只要你不变心，我将海枯石烂永远爱你！
你每次到我家来，我总希望你能多玩一会儿。这些天我对你的爱情已达到了顶峰，时常牵挂睡不着觉！一入睡你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特别是大年初二早上，天下着大雪，你说“我最喜欢雪了”，当时我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啊！恨不得转身扑到你怀里，问你是否真心话？但在众人面前我克制了这种情感，只是深情地向你望了几眼。
眼看就要返校了，这一去我俩又得两三个月才能相见，我是多么希望我们能当面谈谈心里话！我对你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在这几张信纸上是难以表达清楚的。
总之，我对你的爱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毫不动摇的，同时也坚信我们的爱情能在加深了解的基础上得到令人欣喜的发展，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不知用什么样的词语才能表达出对你坚贞的爱情，曾记得有首歌中唱到：“不论是狂风暴雨，无论你到天涯海角，这一颗心永远为你燃烧。”我的这颗心将永远为我的心上人、亲爱的云而燃烧！在今后的岁月里你怎样我将和你一样，因为爱情早已把我们的两颗心紧紧连在了一起，不能分离。
亲爱的，在我们分别的日子里，我只希望能经常看到你给我写信去！我回信你觉得妥不妥呢？如不妥我就将要说的话全都写在一个本子上，回来时拿给你看，你说行吗？我一切都听从你的。
曾记得去年暑假哥哥借来照相机，我几次要你和他一块照可你一直不肯！我是准备如果你俩照了我就拿一张走，上学后虽不能见面，但只要能从照片上看到你也会感到很开心！
我的照片这次一张未带回，若带了一定会给你留作纪念。你如有照片也请给我一张，我将永远保存。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只要能经常把彼此的照片拿出来看一看心中也是快乐的！
好了，要说的话实在太多，我们面后详谈。
祝你工作顺利，生活愉快！紧紧拉住你的手……
你的恋人雪
1980年2月22日
我的地址是：湖北机床厂技校钳工301班。
缘分啦！
一口气读完雪儿妹妹的肺腑之言我心花怒放、欣喜万分，禁不住深深感叹：早知如此又何必要等到今天呢？
被人爱是幸福的，被自己喜爱的女孩儿所爱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男人选择女人凭感觉，女人选择男人靠知觉；男人大多爱看女人眼前怎样，女人大多爱想男人今后如何？这大概多半出自异性之间不同的交往心理吧！
就婚姻的择偶观和前瞻性而言，我虽不能说已然完全走进了雪儿内心，也很难估透我俩相爱的前景，但却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直觉，就算处在没有多少智商的恋爱期也不会有半点迟疑！更何况还是千辛万苦、倾心爱慕了好几载的好女孩。
唯一令我感到有些迷惑不解的是，作为窈窕淑女的她之所以如此爽快地表态，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梦幻未来的美妙憧憬还是和我一样有着彼此共同生活的美好愿望？但以我所认识的雪儿，以她那圣女般的高傲、谨慎与矜持或许并不可能这么快就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做出裁决，除非……
是真情所致还是另有隐忧？我不敢妄加揣测！
想想也没必要疑神疑鬼，既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只要她能答应我，只要我俩能在人生路上携手同行，只要我们能一起拥抱明天的太阳就足够了！至于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因素并不重要，若再节外生枝地去探究，恐怕只会打碎自己渴盼已久的美女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