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路风景32(1 / 2)
“舟楫不复见,车马驰康庄。”
把新买的乳白色太阳帽往下再按按,慢慢把玻窗关小点,只因不胜娇媚的容颜不堪凉风的侵袭。
风经过谁的世界,经过谁的灵魂?风注定要拿走一些东西,注定要留下一些东西。
轻轻地虚掩眼帘,心儿随着脚下的车轮一起飞驶,驶过恍惚的昨天,驶向梦想的明天。
生命不停地转动,年轮就像急速的车轮,在有知觉中却抓不住。
客车在碾压得很平整的大道上行驶,但总是晃晃悠悠地颤动。发动机的嗡嗡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刹车时“磁磁”的摩擦声,像从人心上滑过,痒痒的抖抖的难受。
很多人愿意走大路,是因为大路的中间和两旁,有很精致的“S”形、“人”形、方形、圆形的花草矮树吗?那人工雕饰之美的确让人喜欢,行使在这样的路上给人爽的感觉。
忽然汽车拐弯上了一个小坡,司机要把一个乘客送到站台。
这个小镇上有乘客的家园,他要走进温暖的港湾吗?那里有一个凭窗而望的人,在等待门铃的骤响?抑或他是独自打拼天下,没有谁为他开一扇门,为他斟一碗茶?
人们为了各自的目标,有时不得不拐弯。你想人生也是如此吧!
窗外依旧飞洒着小雨,客车驶向一条粗糙的水泥路。
颠簸使你睁开矇眬的双眼,一刹那,你听见自己“哇噻”的心跳!
那参差杂错的绿色让人赏心悦目,多想光着脚丫子踩在那软软的红土地上,去采摘攀伏在竹棍上的、细细的、长长的、挂着雨水的豇豆。
小时候,你提着竹篮跟着母亲一起到地里摘菜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你问母亲:“它们会疼吗?”
“它们生来就是菜啊……”母亲笑道。
“哦,但它们有生命,只是不会说。”你抚摸着一根根温润如玉的豇豆。
“你这孩子……”母亲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
父母种的豇豆,可不只有绿色与银白,还有紫色的和花色的。
青绿的像翡翠,银白的如初雪。纯紫色的呢,虽然长得矮,但一点都不小,相反比较粗胖,不过没有细长的好吃。你最喜欢的是花豇豆。因为它修长的身上,穿着以绿白色为基调、以紫色为点缀的花衣服,像个娇美的小姑娘一样,惹人爱怜。
难忘的是母亲做的豇豆节节咸菜,炒回锅肉那香啊,简直不摆了。
母亲先采摘好不老不嫩的细长豇豆(紫豇豆太胖了不行),摊在竹编的簸箕里,放在太阳下晒到半干(发蔫);然后端到阴凉处,用双手慢慢地揉,揉出里面的水分,直到柔柔软软的程度;就加适量的盐,再继续缓缓地轻揉,以便更好地入味。差不多的时候,再放到太阳底下晒,但是不能晒太久了,否则就成了干豇豆,只当柴火烧了。
经过夜露,第二天早晨再揉一遍,然后用井水洗净挤干,集齐一小把,用菜刀小心翼翼地切成一小节一小节,大约指节那么长吧;接着与早已切好的红辣椒混在一起,搅匀后在簸箕里摊开,在太阳下晒到三分之二干,就端到阴凉的地方,自然冷却后,用筷子翻几下。
接下来就可以请君入瓮了,这是比较关键的一环。
往坛子里铺放一层,就要用手使劲儿压一层。这样层层相铺,层层相压,才没有缝隙,才不会漏气;坛子最好装满,成为一个踏实的整体。不过,不满也不要紧,半罐也行。
装完后,用塑料薄膜密封住坛口;盖上坛盖,坛缘里倒上清水(淡盐水也行),以不流出为准;然后把盖子顺时针方向轻轻旋转一两圈,观察是否盖紧;最后看看,地面是否平正。
如此,一周之后就可以抓出来吃了。
夏天喝绿豆稀饭,吃凉拌的豇豆节节,可美了。偶尔开荤,加上一点猪肉和青椒,在柴火灶上爆炒出来,香味就满院子里飘啦!
那时,这种咸菜一般人家不愿意做:
一是饭都吃不饱,谁还拿蔬菜做价值不大的咸菜呢?二是工序固然不复杂,但制作过程中,把握不好,岂不浪费了材料;三是如果漏气了,那咸菜就变得黏乎乎地粘手啦!抓出来,淘洗干净,勉强可以吃,但味道大打折扣了。
母亲为什么要做呢?你们家又不富裕?
只因为你喜欢吃!你是父亲五十多岁、母亲四十多岁才生的小女儿,姐姐比你大九岁呢。父母老来得子,他们宠爱你啊!
“家是父亲的王国,母亲的世界,儿童的乐园。”你在父母的爱中乖巧地成长。
母亲的胳膊是慈爱构成的,孩子睡在里面怎能不甘甜?
父亲的胸怀是宽厚铸就的,孩子靠于此处怎能不安全?
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去,走亲戚;亲戚间,难得聚;不相聚,徒回忆。
爱你的父母在世时,人生尚有来处;父母撒手人寰,你的余生只剩归途!
呜呼!你再也吃不到母亲的巧手制作的豇豆节节了……
哀哉!你再也看不见父亲烈日下辛苦劳作的情形了——
父亲戴着一顶不知戴了多少年的、一直舍不得丢的麦秸草帽;一件灰白的旧衬衫,贴在瘦削的浸湿了汗水的背上;一条自己缝制的蓝色长裤,用一根老皮带卷两层后再扎在腰上。
一双穿了几年的草鞋,父亲竟然也用不要的旧布条缝补起来,还笑言:
“老先生、从来恬淡无妆幌。一声长啸,把拄杖横肩,草鞋贴脚,四海平如掌。”
唉……回忆真能让一个人变成精神病,前一秒还是嘴角微扬,后一秒却湿润了眼眶。
蓦然间你好像看见父亲蹲在高高的玉米秆下,正汗流浃背地清除红苕藤中的杂草。
听见你喊,满脸皱纹的父亲微笑地看着你:
“这么大太阳,你出来干啥?回去看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