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有风雨过不去(1 / 1)

那天的雨下得急,没有停的意思。

而姚德起还没有打家里出发,看着漫天的雨幕,他莫名紧张起来。没有任何思考,他冲出去推上自行车没出大门就跨起来。泥泞的出村路,惹怒了他,几乎是一路咒骂着该死的农村闯到村外马路上。嫌雨衣啰唆的姚德起完全没有感觉到雨的恶意,浇透了的衣服和人还有心,此刻已经完成统一,雨还能怎样?把湿透进行到底?哈哈,竟然生出快感,脚下更快,黑色的柏油路更干净,偶尔的黄斑在大雨冲刷之下一点一点消失,快到城里时,路已经全部还原黑的本色,雨也慢了。

就在姚德起站在照相馆门下时,大阳突然光芒万丈照上了他的背,照得玻璃门像个大镜子,映着从没这样干净的大街和热气湿气交合的他,似乎是同时,街上忽然响起了雨后乍晴后的人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像是要把那干净的幻像挤碎。那两扇镜子一样的门突然由内向外大开,杜鹃子凌乱的白裙子和凌乱的头发、凌乱的脚步,扎进了姚德起的眼里,扎进心里,扎进怀里的人低喊着:“带我回去,快快快!!!”

不知道是命令还是哀求,杜鹃子一只手抓紧他右胳膊那力气使得他只能转身。姚德起机械的把杜鹃子放到大梁上,而杜鹃子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头紧紧抵在他颏下,他不得不仰着脸,控制着车子,控制着眼泪,控制着爆跳的心。他与杜鹃子的心是相通的,事来得让他不及思考,离开大街和那个门口是杜鹃子的唯一想法,也是姚德起认为正确的选择。可是后来,他时常被自责折磨的几乎要发疯,他没有当场打死那个人的冷静是不是怯懦已经没办法证明给自己。杜鹃子此后再没有提起,更不会说是谁伤害了她,只知道她说:“我踹坏了他的。”

可杜鹃子还是有事了。她被人欺负了的流言与照相馆橱窗里摘下的艺术照互相印证,真假已经无所谓,城里人的想像力比村里的强太多,强到不可想像,而城里传来的新闻,村里都当真,要好久好久才能等来下一个新闻,把前面的新闻盖住。

杜鹃子好久没出门,直到她答应了姚德起的求婚。就在那段时间杜老宽告诉了杜鹃子,她是知青的后代,母亲在天津,想要接她去过好日子。如果不是杜鹃子出了这事,他们老两口还在那里琢磨、纠结。他们认为,杜鹃子离开这里到了大城市,就会忘掉过去,不再难过。曾经有那么一闪念杜鹃子也想过,离开这里算了。姚德起也听杜老宽说起当年他们如何保护意外怀孕的成茜,让家里的装怀孕,一点一点装到临盆,成茜就在大窝棚里自己接的生,后来偷偷离开回天津。可是杜鹃子的父亲,成茜从不说起。看得出,杜老宽下定决心要让杜鹃子去找亲娘了,可是落寞的老两口叫姚德起感觉到的苦涩比杜鹃子的事都大。杜鹃子如果跟了亲妈去天津,杜老宽老两口的天就塌掉了,他们没有另外的渡口去摆渡余生了。姚德起当下就承诺一定会给杜老宽二老养老,在他心里不管杜鹃子嫁不嫁他,他唯有这样才能心安,能替心爱的人行孝也是难得的幸福。这种操作,如今的人是不是还能不能理解呢?当时也惊世骇俗啊。这样的故事很俗,可是姚德起俗得值。杜鹃子离不开养他的父母,姚德起捡了宝贝。感情线并不清晰的两个人,过到了一起。他们也没有觉得吃了生活的亏,在那个年代他们两个都没有输,包括做人。

因为杜鹃子是不足月出生的,伴随杜鹃子的谣言,一直在,虽然幸福的姚德起与杜鹃子不在意,世俗的影响超出他们的想像。姚德起是个游离在正统话题之外的人,除了干活,没有多少好事能关照到他,当然也没有坏事。这给了他很多空间,手艺越来越高超。

他最近就在研究一种太空房子,全木的,大肥很期待,却不打听更多。

晚饭后大肥才和梅喜回到自己家。肥娘说明天去看望亲家。虽然硬伤不讲究,肥娘还是坚持说要阳气足时看有利于病人。她希望大肥和梅喜记着这规矩,别找人嫌,特别是对长辈。问起他爹,肥娘说喝酒了回来早睡了。俩爹都喝酒,大肥甚至觉得自己戒酒是大逆不道。说到爹,不由得看梅喜的腰身,他也要当爹喽。那个小生命已经分别长了耳朵,能够听到世界的不安分。大肥看梅喜心里也不安。梅喜看不到大肥的想什么,还不放心大肥说不用药不用外物固定就能治好骨折的保证。想想就捶他两下,捶了几回竟然睡着了。

外面燕子呢喃,并不在自己家檐下。想起什么来了,他觉得力气很满,伸手捏住把玩了半年的实心竹,欻,竟然裂成了两半。看看老婆,还挂着不安的眉心,他摸了摸轻轻按了一下,梅喜好似在笑,立即显得平静起来。明天还会有惊喜,大肥相信是遇到奇事了,一个平庸的男人,更希望奇迹出现。能力在他之前的人生认知里面从来不是来自天赐,更不要说超能力。他和梅喜的同学里面有的人比超能力还超能力,已经顺利的成了他的父母官。

这位同学只是稳,不应该是属于青年的那种稳,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学不成。有的本事是学不来的,梅喜说,那是源于原生家庭的。

将相王侯宁有种乎?

想到这里大肥不困了。门阀的存在和发展必然是他单薄的知识体系里面最难否定的印象。而且大肥已经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反而认为公共工作由这样的人来做更科学些。没来处的人,难保长远。不干上不来,干得猛了整出点事没人给当顶门棍。所以她除了拿下梅喜,就再没做过一件出彩的事儿,只想着平平安安当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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