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顶的老人（1 / 2）
钟茗的微信并没有被盗号，她是真的爬山去了。
她很少运动，不知道自己潜力如何，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坐了一个小时地铁再转公交来到东部爬山，没想到十一点左右就爬到了山顶。
这座山号称本市第一高山，钟茗却只用了两个小时，只因为这座城市本来也没多少高山。
虽然有些累，但钟茗也有点开心，因为，从高处往下看跟每天仰望天空的感觉实在是太不一样，太让人心胸开阔了。
站在山顶，一种无法言喻的壮美与辽阔扑面而来。
举目远眺，四周群山连绵起伏。即使那些山都不高，但因为钟茗已经是站在了最高的主峰上，还是有一种君王审视自己国土的感觉。
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感同身受。
天气并不晴朗，空中缭绕着白色的雾气，让山林若隐若现，宛如仙境。层峦叠嶂之间，被白雾盘绕的青翠欲滴的树木犹如绿色的波涛，随风荡漾，生机盎然。
俯瞰山脚，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村落点缀林间。而远方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在这崇山峻岭的映衬下竟也显得微小而静谧起来。
钟茗有些理解了那些拍照留念的人的心情。若是有一刻你真的被美景所震撼，怎么可能不想留下这一刻去回味呢？
她像所有凡世俗人一样，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了第一个朋友圈。
但她没有继续看手机，而是找了块石头，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静静地看景色。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1
有人念了一句诗。
钟茗循着声音转头看去，旁边那块大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诗句正是他念出来的。
看钟茗转头，他也转头朝着她微微一笑。
是一个有些年纪的男人，具体是五十岁还是七十岁，钟茗也说不准。
他身材保持得不错，精瘦但不单薄，短裤裤腿到运动鞋之间的小腿长着结实有力的肌肉。背上背着背包，腰上还缠着腰包，没有大腹便便。因为没有太阳，他把原来戴头顶的遮阳帽摘了下来，拿在手上扇风，因此露出了贴着头皮的短发，有些花白，但还不算太稀疏。他的脸四四方方，额头有些皱纹，嘴唇四周蓄着整齐的胡须，也有些花白。
钟茗轻轻点了点头，说：“这里看不到大江。”
那人哈哈一笑，说：“自然是看不到，只是想到了这句觉得应景就念出来了。但你等雾气散去再看，应该可以看到大海。”
“是吗？那天气晴朗的时候应该景色更美吧？”
“那不一定，晴天有晴天的美好，雨天有雨天的特色，阴天有阴天的别致，对吗？”
“而且，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美的见解本来就不同。”
“就是这个道理，小姑娘你很……”他似乎有点词穷，思索了几秒才想到一个词：“很通透！”
钟茗翘了翘嘴角，没有说话。
“看起来你有点心事，要不要聊一聊？”那人看着远处状似无意地问。
钟茗看了他一眼，也看向远处，没回答。
“当我是大山树林里的一棵树，我们不必认识，不留姓名，说出来的话都会随风飘走，下了山，我也不记得，你也不会再有负担，这样岂不是很妙？”
这番话打动了钟茗，他说钟茗通透，钟茗觉得这位老头才是真正通透的人。
“我刚刚失去了工作，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对于未来想要做的事情也觉得没有方向，就是觉得人生有时候很茫然，不能说是痛苦，但的确很无助。”钟茗轻声说。
“能问下是什么原因失去了工作吗？”
“公司裁员。”
“所以跟你没关系？你没犯错，也不是绩效不好，或者跟同事领导相处不好？”
“都不是，就是公司做不下去了。但即使不是这样，我也早就觉得这份工作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并不想一直这样做下去。”
“你想象中的工作是怎样的？”
“我……”钟茗顿了一顿，有点怕他觉得自己想法天真，但又记起他说的下了山就是陌生人，便鼓起勇气说：“我希望能够自己决定做什么，虽然具体做什么还没想好，但我想要足够的自主权做我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只能照着框框架架去做，做好了的东西要改许多遍最后改得面目全非，甚至到了最后受制于资本做出了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东西。”
“听起来不太容易啊，除非你很有钱，或者你家里人很有钱，让你有资本去霍霍。”
“对啊，我也知道，所以才无助嘛。”
“你多大了？可以说吗？”老头看着钟茗俏皮地笑。
钟茗也笑了：“这有什么不行，快满二十六了。”
老头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得仿佛穿透了云层，惊起了对面山头大树冠下的一群鸟，让它们翅膀支棱乱拍，有些还尖叫着飞向了天空。
“这是多好的一个年龄啊。”他说：“你还有起码六七十年可以活，最少有十几二十年可以去试错。”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
“所以呢？”
“所以什么？”钟茗不明所以。
“所以你就付诸实践就好了呀！”
“可是您刚才不是也说不容易嘛？”
“哈哈哈人生中容易的事有几件？畏首畏尾的话就什么也做不成了。不容易又不是不可能。”
“确实，但，我现在也的确没有很多钱，还有，很多事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做成的，我也没有人能帮我。”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已经想到这么多了，那说明，第一，你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做，只是还缺一个临门推你一把的人。第二，你是一个务实的人，一般务实的人不会有太不切实际的梦想，你的梦想多半可以实现。第三，既然都想到了问题，一个一个来解决问题是不是就很简单了？”
他的一番话振聋发聩，钟茗仔细回味，发现他说得极其有道理。钟茗豁然开朗起来。
那人继续说：“那我就来推你一把。勇敢去做吧。”
钟茗看着那位老人，眼里有些光。
他又说：“前路当然未知，但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以后，你再过来，站在这个山头，回忆一下过去的日子，要不后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