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毛国才学艺”(2 / 2)

齐老爷那张脸极为松弛温和,常常是没开口先有笑脸,他对输赢好像都不在意,光从他脸部表情,无法判断今天是输了还是赢了。

牌馆的主人们尊称他为“齐老爷”,牌客们背地里喊他“齐老怪”,这人面善、手狠、话少,没人知道底细。

看了半年牌局,毛国才用自己所有的钱买了一条上好的猪后腿。毛国才曾经多次跟踪,这一回终于光明正大叩开齐老爷家的院门,齐老爷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毛国才将肩膀上的麻袋卸在地上,翻出壮实的猪腿,他双手捧着猪腿,双膝下跪。

齐老爷平淡如水,跟打牌的时候一个表情:“你这是做什么?”

毛国才昂起长满粉刺的脸:“先生,我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学徒,但是我天性欢喜来牌,四五岁就开始摸牌,这点小意思,花了我口袋里所有的钱,请师父收下。”

齐老爷翘起二郎腿,捧起水烟壶,慢慢的拧烟丝出来在手中搓成小团:“我就为了一条猪腿,收你做徒弟?”

毛国才:“现在是一条腿,等徒弟学了本事,以后孝敬的就是四条腿满地跑的猪。”

齐老爷往烟嘴里塞烟丝球:“我就为了四条腿满地跑的猪,收你做徒弟?”

毛国才低下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以后给师父养老送终。”

齐老爷两只大眼珠转了转:“你先把猪腿放下,举着不累嚒,起来说话。我知道你,在我牌桌后面转了有阵了吧,说说看,你看到我打牌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毛国才恭敬的将猪腿装回麻袋,遵照齐老爷说的,站起来说话。

他把观察到的齐老爷赢钱输钱时的表情、动作说了,把齐老爷插牌的特点说了。一般来牌者是将条、饼、万各分一处,有数字记号的一头在上,方便辨识,水平稍高的,将数字的一头朝下,人物、动物图案的朝上,俗称倒插叶子。

齐老爷是将所有的牌倒插之后,打乱了插牌顺序,就这么个小小的不同,一般人就算站在后面,也看不清牌情。不仅如此,他每次需要看自己手中牌时,只要将相邻的几张牌细密的一字排开,每张牌从上到下只从侧面打开一条很小的缝隙,凭着缝隙里露出的花纹就可辨识。

如此,即便是一般高手,站在齐老爷背后看牌,都无法看全齐老爷手中的牌。

齐老爷:“那你会如此认识牌么?”

毛国才:“过去不会,后来学着师父的法子练,也会了。”

齐老爷眼珠子亮了亮:“可以啊,不用教,自己能学会,那你知道我何时听牌了吗?”

毛国才:“师父听牌与否面不改色,从手上的动作也看不出,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征,只不过,师父听了大牌之后,左耳会动一下,眼睛眯起来比平时小些。”

齐老爷面露喜色,算是遇到了一块好料子:“你小子真是花了心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毛国才也确实不是白给,会走路就在大人怀里看打牌,小朋友之间来着玩时,就有极好的牌感,他投到齐老爷门下,也算是带艺学徒。

他见齐老爷十分欣赏自己,立马拜倒在地口中三呼:“师父。”

齐老爷招呼毛国才起身,毛国才给师父倒茶。

齐老爷端着茶杯:“要说人跟人啊,是讲眼缘的,你小子在牌馆转悠,我就留意过,一脸的机灵,你知道吗?你小子运道真好。”

毛国才垂着双手,安静的听师父讲。

齐老爷:“我这个人啊,东港人称‘齐老怪’,一怪是不跟人交往,二怪是不收徒弟。世上人为何尊称一声老爷?不就是因为我牌打得好,对牌馆的东家们出手大气,这份虚名是很脆弱的,多少人口里喊着‘齐老爷’,心里骂我赢了钱,还有多少人想知道我底细,巴望着通过套近乎的方式兜我的老底。

也有人像你一样提着各色物什,请人出面摆酒要拜师的,这些人是真心拜师嚒?这些人拜的是铜钱,徒弟是不能轻易收的,老古话,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你小子是个外乡人,早晚要回你老家去,你在众多想拜师的人里是最用心,也是最懂我的那个,哎,什么养老送终的屁话就少说,我也就比你大十来岁。”

齐老爷的“老爷”二字并非虚名,他祖上本有功名,他也自小读书,只是聪明心思不在读书上,一星半点功名都没捞上,还好苦练了一手打牌技艺。

随着齐老爷在打牌界名气渐大,偌大的东港,诸多的牌馆,敢跟齐老爷坐下来较量的人越来越少。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那些牌技好的前人为齐老爷趟出一条出路,那就是时不时离开东港,走镇串乡,到人头生的外面搞钱。

行走江湖不能独自瞎闯,前辈们会搞几个人的组合,根据情况需要,假装互不相识“捉大鱼”。

毛国才运气很好,在齐老爷需要一名称手搭子时出现了,劁猪学徒毛国才改换门庭,吃住在师父家,成了长牌学徒,兽界游方郎中要不了一年半载就成了牌界游方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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