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抽刀断水流 77(1 / 2)

清晨,门楼山。

哲古达迎着凛冽的寒风站在扶摇峰的一块巨石上,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望向茫茫云海,一时思绪如潮,一抹晨辉照亮他身后的大刀。

……

为了活下去,在他未出襁褓的时候,就不得不被人背着远走异国他乡,从维洛王朝最繁华富庶的洛京,一路亡命流落到白山黑水的东胡国,那时自己像一只离巢的孤雁般,从早哭到晚,声声悲切,幸亏有了忠仆的呵护,才没有夭折。

三岁那年,第一次用刀割开野鸡的喉咙,看着汩汩流出的血,他知道,自己与刀有缘。

小小年纪,跟在忠仆的身后进山去打猎,或许有这方面的天分,他很快就学会了如何通过微乎其微最不起眼的毛发、足迹、粪便去找到猎物,学会了蹲守,何时出击,如何与猎物去打斗周旋,何时给予致命一击。

自此,他学会了打猎,学会了杀戮。

五岁那年,忠仆拉着他的手,让他给满脸胡须那人跪下磕三头,他走了,至今不知所踪。

他跟着满脸胡须那人进了木屋,留在了山里,那是一个神仙去了都会迷路的地方,就算经验老道的走山人,如果不做特殊标记,也会被困死在那里,那里的每棵树都长得一样,比亲兄弟还像亲兄弟,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走着走着就把人给绕迷糊了。

他摸了摸身后的大刀,刀身三尺,刀柄五寸,名曰血禅斩。

也是这样一个清晨,他扛着大刀,走到鸿泉落瀑水下,抬头看了眼那从天而降的大水,他深吸了口气,朝着那帘大水狠狠斩去。

砰!

刀脱手,人飞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悠悠醒来,挣扎着起身,费了半天工夫才在草丛里找到那把大刀,扛着大刀又一次走到瀑水下,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帘大水又一次挥刀斩出。

砰!

刀又脱手,人又飞走。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再次醒来,再次挣扎爬起,再次找到大刀,再次走到瀑水下,再次深吸口气,大喝一声。

“我草你大妗子!”

又是拼尽全身力气斩出一刀。

这次,外甥打灯笼——照舅。

……

朝阳初升,瀑水从万丈悬崖上飞流直下,空中出现一道流光溢彩的长虹,瀑水落势如万马奔腾,又像一道道滚雷落到大地上,声势震天。

他再一次站到瀑水下,仰头看了看那帘瀑水。

左腿生根,右脚虚跨出一步,身体微仰,双手握刀,手腕处如爆豆般咯咯作响,刀身微微向上斜挑,气机流转如惊马,衣襟无风而动,猎猎作响,一道寒光如流星掠天,一闪而逝,他身弯如大弓,似钓起一尾东海巨鲸,天地瞬间一片寂静,一帘瀑水被齐齐斩断。

一刀落,万物生,那年他十二。

……

血禅斩上锈迹斑斑,如干涸的血渍,好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刀身弯似残月,上面有两道浅浅的槽纹,如缠绕在刀上的两条腾蛇,抽刀时,有股淡淡血腥味。

师父对他说。

“啥时候,刀上没血腥味了,你的刀法也就练成了。”

他抓了把乱蓬蓬的头发,有些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骨子里藏也藏不住的那股桀骜不驯,刀是杀人的凶器,没了杀意的刀还能叫刀吗,净扯淡!

自然,他的一举一动全落在师父眼里。

他师父其实对这小子挺满意的,这小子有灵性,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最关键的是他能吃苦,有韧劲,每天挥刀九千次,若是换做其他的孩子,早就撂挑子不干了,而他却从不吭声,只是默默的一次又一次地挥刀,就这份坚持,这份心性,这股子劲头,难得!

都说人无完人,更何况是一孩子呢。

这小子骨子里的那股桀骜不驯,利弊参半,关键看你怎么看,譬如雕琢一块璞玉,首先,要看你如何去构思,下刀,然后,如何去雕琢、打磨,最后,出来的结果如何,所谓千人千眼,又是一番见仁见智的事了,而他的做法就一个原则。

无为而治。

他师父姓邢,却不知他叫什么,他只记得当年忠仆叫他老熊,到底是哪个邢,他也搞不清楚,名字嘛,其实与那些记号都差不多,只要记得住就行,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

哲古达在走出那片老林后,忍不住转身。

这是他自上山后,第一次自己走出那片老林,他没有做任何标记,完全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走出来的,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走对了方向,现在站的地方正是自己五岁那年,忠仆拉着他手进山的路口。

八年了,自己居然能一丝不差地都记住,他都被自己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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