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漠（2 / 2）

那女孩依偎在他的身边，仿佛一根垂柳。

她的面容姣好，宛如一弯新月。

55

很久了，没有他们的消息。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他们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做着很远很远的梦。

从苏南到皖南，他们不停地奔波不停地寻找，从来不曾止歇。

他们尝试了很多种生意，从食品到保健品，甚至制衣行业，他们只是想找到一个适于自己经营的品种，为此，他们付出了很多很多。

后来听说，他们的生意愈做愈大，已经开了连锁店了。真是由衷地位他们高兴。

曾经的青涩少年，曾经的花心男孩，如今终于长大了，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

他的家庭里，做生意的居多，几个兄长都是。他受到他们的影响，所以大学毕业以后，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赚钱之中。但偶然的通话中，我还是感觉到了那些微妙的变化，他的生命力似乎只有利益了。也许，这便是商人的本质吧。

我们能够谈的愈来愈少，几乎已经引不起共鸣了。曾经的无话不谈，曾经的滔滔不绝，竟然变成了沉默。

他在店里忙来忙去，我愣愣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琳琅满目的商品，占据着他的眼睛，我是一个多余的所在。就这样，我感觉那时光好长好长。

也许，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也许，他的本质便是这样的。这是无可厚非的。

我独自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独自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大街上，任落叶飘落肩头。

往事如风，带走了一切。回忆只是一种莫名的悲哀，还是到此为止吧。

56

滔滔走了，那过往的形象，愈来愈模糊，仿佛渐渐散去的雾。

这个少年，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如今究竟到了哪里。

那金色的漩涡将他包裹将他拥抱将他吞噬。

仔细想来，一切也是理所应当。他最初的理想，便是拥有足够的钱便是希望拥有最美丽的女人最有名的女人。他拼命努力地赚钱，原动力便是如此。

当生意愈来愈大，当店面愈来愈多，躺在成堆的金币之中，他的所想他的所思，都回到了原初的理想和欲望。

美丽女人的光环愈来愈大，几乎终日套在他的脖子上。他

他的目光很亮，闪闪发光。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他的生活美好而幸福，拥有一个温馨的家，拥有一个相当规模的产业，拥有一个可以预见的光明的未来。

他笑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的女人愈来愈多，几乎每一个时辰都有人围绕在他的身边。他的脸上始终挂满得意的笑容。

同学好友同乡，统统以他为楷模，统统为他自豪。人生如此，怎能不心潮澎湃呢？

我坐在小屋里，几乎已经记不起他的音容笑貌了。这究竟是不是一种悲哀。又或者是一种逃脱。

57

关于滔滔，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这样，他轻轻地走出我的视野，走出我的世界。

他始终做着辉煌的梦，如今已经达成了。他的心空堆满了杂物，也许在他看来，是堆满了金子，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了。

我继续自己的路，继续自己的梦。

秋叶飞飞扬扬，仿佛要遮蔽整个天空似的。

医学的梦，文学的梦，哲学的梦，心理学的梦，生物学的梦，经济学的梦，建筑学的梦，还有书法、绘画、音乐，我的梦究竟有多少呢？我真的能够实现么？我如何将他们舍弃呢？

秋天的大地斑驳陆离，但大自然似乎已经早已安排妥当。秋日田野的美丽，秋日村庄的温馨，秋日城市的厚重，是多么迷人啊。端坐江边，或者湖边，静静地看着水，看着静静的水，看秋叶若有若无的飘落，看阳光举重若轻的舞蹈，看远远近近的村庄，看远远近近的人群，一切又是多么令人心旷神怡啊。

这样想着，滔滔似乎又从那个花园走来，又从那个小屋走来，又从那个校园走来。还有那刚刚毕业时候，那又黑又瘦的样子。

也许，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式，便是时常想起他，直到有一天，你终于想不起他的音容笑貌，甚至他的姓名，那就是彻底忘记了。

我为啥一定要忘记他呢。他是一面镜子，一直照耀我的途程，我应该心存感激才对。这样想着，他的形象愈来愈远，几乎难以企及。

58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条小路。黄昏，曲曲折折的一条小路。两旁长满了庄稼。是秋天，不错，正是秋天。黄昏很美，仿佛少妇的头巾。

她在前方，默默行着，时不时向后望一眼。我心事重重地走着，不知道为什么。

那条路并不长，大约一里路的样子。她走了好久，我也走了好久。等到了路的尽头，准备通过一个大沟时，我终于赶上了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我不知道怎样才好，我仿佛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柔西么，是我念念不忘的柔西么，是我朝思暮想的柔西么。

她的身材有些臃肿，眼神里又多了些东西，也许是忧虑，也许是愁苦。她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一尊雕塑。

她完全颠覆了我心中的形象，顷刻间，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便向前走去。她依然怔怔地呆在那里，仿佛一朵受伤的花，又仿佛一只受伤的鸟。

走了几步，我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依然在那里，怔怔地呆在那里。

那条小路，铺满了她的脚印和目光，如今已经到了尽头。那些脚印和目光仿佛落叶，在空中飞，飞的很高很高很远很远。

59

蓝蓝的天空，蓝蓝的树影。美丽的少女，可爱的少女。

是你么，果真是你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与我读同一个班。是作为插班生过来的。

那天放学，她本来是准备和我一道的，但左等右等，也不见我的踪影。但她依然不甘心，最后在那条小路上执着地等着，因为那是一条必经之路。

我们经常在一起做题，讨论书上的内容。她时不时就会那些问题来问我，我也只好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成绩很好，她的眼中总是充满了感激，当然还有另外一层的含义。

就这样，差不多过了不到半年，我们只是比较要好的同学和同乡，其他的似乎一点也没有起色。有一天傍晚，她在校门口突然叫住我，并且平静地对我说，她要走了。我看了看她，未知可否地笑着。

她果真走了，第二天便没有来上学。

后来听她的舅舅说，是她自己执意过来上学的，又是她自己执意要回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的身材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得了一种风湿免疫疾病，叫做红斑狼疮的，服用大量激素才造成目前的结局。

原来如此！

我真的是单纯以貌取人的家伙么？为什么这次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我又一次伤害了她，并且如此真真切切，如此彻彻底底。

60

她走了，永永远远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我读了大学，并且创办了文学社。文学社从小到大，很快就成了全校最有影响力的社团，并于当年便获得了省里的优秀社团奖。我们的作品也屡屡在报刊上发表，那时候，诗人的光环很亮，我们几个主要作者竟然成了学校的知名人物。我开始撰写大量的文学作品，诗歌、散文、小说，一发而不可收拾。但我投稿很少，纯碎是自娱自乐性质。我的诗歌中，始终有一个完美的形象，始终微笑着，站在那里，在小路，在田野，在云端。那便是柔西，无可替代的柔西。

我曾经写下了《柔西，我的金苹果》组诗，受到大家广泛的好评。

那间小屋早已不在，那条小路，也变了摸样，那片树林，白杨树早已长的好高好高。但我的心中，永远屹立着那间小屋，那间盛满泪水的小屋，那间留下太多伤感的小屋，还有那条小路，那条堆满脚印和身影的小路，那条堆满惋惜和遗憾的小路，还有那片那片树林，那片爱意盎然的树林，那片留下所有美好的树林，那片被定值在心空深处的树林。

帘上的少女，静静地望着远方，紫色的裙照亮了整个天空。水、水草、大海、星星，将她围绕。

如果柔西就在近前，该有多好！

61

风有些冷，从窗外射过来，将肌肤叮的发颤。香樟依然郁郁葱葱，保持青春的容颜。银杏的叶子早已落光了，光秃秃的看着自己。对面楼脚的阳光又白又亮，仿佛要晃暗我的眼，但即便是又白又亮的阳光，还是冷冷的，杀手一样的眼神。

草地上只剩下了草，干枯的草，只剩下了落叶，焦黄的落叶。还有一辆银白色的轿车，还有几辆五颜六色的电瓶车。靠近墙边的地方，有一把小竹椅，不知道什么人放在那里的，并没有见到有人坐上去。空空荡荡的椅子，仿佛刚刚守寡的女人，孤苦伶仃的，娇羞的目光有些矜持。

树影在墙上扭动着，故意勾引人似的。冷冷的风，将我的肩膀刺的好痛，冷冷的阳光将我的脸看的好痛。

我守望着秋的影，我守望着秋的树，我守望着秋的草，我守望着秋的落叶和阳光。心中从容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