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艾佛里(1 / 2)

碧琪已在神山生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补给站里的工作并不繁忙,甚至可以用无事可做来形容。

除去每日清晨趁着夜幕被晨光渲染得深蓝,她便起身去牛棚,在足足有浴缸大小的铁盆里用水将干草混合成糊糊状,再用大铁铲倒进饲料盆里喂牛。

到了下午,她又悠闲地坐在屋里头,偶尔有一两个看病的踏山涉水的过来找她,她便接诊再开几个药方子。

除此之外的大把大把时间里,便再也没有人前来打扰。

更准确的来说,在这方圆几百里内荒无人烟,日日夜夜大雪纷飞不止的地方,除了四头骨瘦嶙峋的老牛陪她作伴之外,再不见任何活物的影子。

她还记半个多月前刚来到这里时,自己便因高原反应而头痛呕吐不止,加上对神山并不算太好的刻板映像,碧琪一度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单纯是为了自虐找罪受。

然而现在,神山却用他静谧的庄严和白茫茫的寂寥将碧琪吸引的再无任何离开的念头。

她一闲来无事便会套上羊皮大氅,用厚厚的围巾将自己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再跑到门外,双腿踩进那及膝高的雪中,咯吱咯吱地走在天地融为一色的世界里。

如若将南方的都城比作一位身披华服,头戴宝冠的庄严女子,那么这北方的神山便是一位冷峻肃穆的男子。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装饰之物,锋利而略显严肃古板的脸被常年的风吹日晒打磨的粗糙却十分亲切。

无论北风呼啸,还是大雪漫天,他都静默不语,就当人们在怀疑他是否是个哑巴时,他却敞开怀抱,用他那宽宏的气度来迎接无论以何种缘由来到这里的人,化作风雪,化作那连绵不断的石山脊背,再用冰冷的嘴唇轻轻亲吻你。

碧琪躺在雪地里,感受身下大地的律动。

一切都好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大地在呼吸,自己的心脏与他的脉搏连为一体,雪花在阳光下悄悄融化成水,在融进他血液里的同时,冰冰凉凉地,也流淌进她的心脏。

那些过往经历过的事情,见过的面孔,流过的眼泪,说过的话,好似一瞬间被时间拉长,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让她有种恍如隔世,或只是刚从一场梦境中苏醒过来的感觉。

碧琪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性喜欢离群索居,只是自己不曾发现而已,还是那些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造就了她此刻的孤僻。

她享受这份孤独,然而,她也越来越明白,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连这份独然的状态也是。就在明天,她便受邀参加举行在几百里外的一个部落里的欢庆仪式。

碧琪起初是拒绝过的,然而那领队的女人告诉她,山高皇帝远,若想在这儿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最好还是和当地居民搞好关系,不要惹火上身。

于是,碧琪只好答应下来。

真到了这一天,碧琪反倒有些不太习惯如此热闹的场面。

相较于那被白雪覆盖,连绵不断的山峦,山脚下的平原气候较为温和,因此,这一地带仅有的两个部落也全都坐落于平原上,隔着一条长长的大河,隔河相望。

部落里的居民告诉碧琪那条河名叫穆兹叶里河,按照他们的语言翻译过来便是“雪水融化”的含义。

果然,河水澄澈冰凉,连游鱼游虾都看得一清二楚,冒着阵阵白雾流过两岸之间,远远望去宛如仙气飘渺的虚幻之境一般。

她又问那对岸的部落叫什么名。

他们告诉她,河对岸的都是些野人,饿了只会打猎,打猎不成还偶尔跑到他们这儿来偷东西。

那里的女人生了孩子也不会取名,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在手里第一眼看到什么就取名叫什么,比如他们的人听见那些人叫一个孩子“帕拉克”,在当地意思为拖鞋。

“哈哈哈,人怎么会叫拖鞋呢?”

那人笑得厉害。

碧琪也配合地弯了弯嘴角,心里却不怎么相信他们的话。

野人吗?

他们倒真像是野人。

无论男女老少,穿在身上的衣服好像都是随手将家里用旧的床单扯下来系在身上。

男人女人皆裸露着上半身,碧琪每每见到几个女人衣不蔽体地经过她面前,恨不得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们身上,却也只好默默别过头去转移视线。

还有他们那拖到脚边的长发像是从未经过梳洗,因此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灰扑扑的都看不出那是人的头发还是一团毛线。

所以,到底谁才是野人呢?

或许是我吧,成天只和四头牛打交道的我也算得上野人了。

碧琪在心里自嘲道。

夜幕降临,欢庆仪式正式开始,部落居民在一处空旷的平地上搭有舞台,而舞台四周被五彩旗帜包围,左右两边用柴火堆起了篝火,此刻正熊熊燃烧。

然而,让碧琪最感兴趣的还是那台上用红布遮盖住的东西。

那东西方方正正,看上去像是个大箱子,却不知为何被盖上了,也许这就是他们要举行欢庆仪式的目的,谁说的定呢?

男人们挨家挨户拿出各家的草席铺在地上连成一片。

不远处的草棚顶部冒出烟筒,滚滚浓烟从烟筒翻腾到上空飘向远方,女人们则欢天喜地说说笑笑,将一盘盘食物从那作为厨房的草棚里端出来,再整齐摆放到草席上。

碧琪盯着放在她面前的盘子观察良久。

单凭那土黄色胶冻状的东西的颜色和形状她还真看不出那是可以吃的食物,倒是和早上她倒给奶牛的那些饲料有些相似。

“羊,羊,羊···”

坐在她身旁的女子见碧琪迟迟不用餐,便用手比划着,用她毕生所会的,碧琪能理解的语言解释道,碧琪点了点头。

就算这东西是羊肉做的她也不吃。

人们正吃得欢,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子走上台,依旧用碧琪听不懂的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碧琪侧过头来问旁边的人他在说什么。

因为碧琪是女人,所以她被安排到同部落内的其他女人一同用餐,她方才一时忘了身边人赤身裸体的现实,这下问完话又尴尬地眼睛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只好强装镇定地打算假装没问过话,可对方似乎十分热情,即使语句不太通顺,甚至结结巴巴也向碧琪翻译到:

“他说···祭拜山神的仪式开始了,我们的食物、房子,水都是山神给的,所以我们绝不能忘记他,也不能做出对他不···不好的事情来···呃···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山神?”

碧琪感到疑惑。

她在都城时可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神仙。

“对,就是山神,你不知道山神吗?”

碧琪摇摇头,女人表现出十分诧异的神情,转而和同伴们手舞足蹈地议论纷纷。

这里的人似乎对那遥远的繁华之乡十分向往,于是像碧琪这样来自都城的人身上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乐死不疲的谈资。

其中一位年长的女人朝碧琪哈哈大笑:

“连山神都不知道,那你们从都城来的人祭拜的都是什么神仙?你真应该去山顶上的山神庙看看,肯定会被那里的华丽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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