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签字 63(2 / 2)

对于回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欢迎,因为她更怕的是,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模糊。

这然后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个空虚的躯壳,去面对无边的黑暗,无法指认自己是谁,被无形的细线捆绑住,动弹不得,寸步难行;

被看不见的布封住口鼻,无法呼吸。

回忆中美好的部分总是试图溜走,需要努力才能把它们留住,而如果它们太过美好,四季也会放过这部分,怕让现在的自己再次陷入悲伤。

而很多时候努力是没有用的,不好的那部分回忆,仍然会见缝插针一样溜进脑海里,撵都撵不走。

而四季知道,这部分的记忆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它提醒着自己到底是谁,究竟要去往哪里。

她想妈妈了,这似乎是回忆里坏的部分。只要想到她,连呼吸都是痛的,像刀片在划她的喉咙。

她爱过她,恨过她,可怜过她,嫌弃过她,害怕会失去她,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真的到来。

直到现在一个人彻夜躺在地板上,仍然能听到妈妈在卧室里喊她,“地板太凉了,快回床上睡觉去”,

或者是“晚饭吃饱了吗,还饿不饿”。

如果没有松芦带着神经质般严格的管教,她会不会也成为院子里那些早早退学,在街头叼着烟头四处闲逛的少男少女,那些她年幼无知时曾经羡慕过的人。

妈妈想给她的,永远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却是她应该成为的那部分。她闭上眼睛,重温着妈妈曾经在她额头上的千百万个吻,带着熟悉的温度,闻起来像蜜一样的味道。

她想姥姥了,矮矮的个子,瘦瘦的身板,穿着宽松的青色衬衫,灰色的裤子,黑色的布鞋,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

她低着头,寻找着各种有趣的宝藏,扔进袋子里。

看到前面有个卖脆香酥的老爷爷,姥姥停下来,给从兜里掏出钱,买了两根,回头递给自己。

银白色的短发,面容白里透红,笑容可掬,皱纹更深了。

她想琦琦了,她微笑着轻盈的走到自己旁边,擦干自己的泪水,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久久的拥抱,拉着自己的手,向教室里走去。

她本以为如今自己可以把过去的噩梦全部抛诸脑后,全心全意的完成自己的使命和梦想,但是似乎命运没有那么轻易的放过她,仍然千方百计的纠缠着她,唤醒她已经尘封的怨恨。

她曾经试着去原谅,去理解,去爱,甚至去忘记,去躲,把头埋进沙子里,就像曾经松芦那样,但是结局只是把自己逼到墙角,无路可逃。

松芦曾经付出全部心血,甚至搭上性命的也要做的事业,现在就要被人抢走了。四季问自己,该怎么办,没人能告诉她。

她理解了妈妈,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吸附在她的身上吸血吃肉。

就算是魔鬼,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也该歇歇,也该收手了。

从自己的房间到厨房,一共是十步,这短短的几步路,路的尽头有魔鬼在暗中窥视,放出诱人的香饵。

四季无数次的走进厨房,拿出苹果刀,用刀尖对准了自己左侧的小臂,轻轻的划下去。看着血不断的渗出来,疼痛感逐渐涌上来,这种疼痛让她可以暂时忘记恨,那种刻骨铭心的恨。

锋利的刀尖会把她的伪装切开,让最里面的恨淌出来,它们憋了太久了,已经耳聋眼瞎,只知道膨胀,四处张望,寻找出路。

就在这个夜晚,这个普通的夜晚,她下定了决心,给这种恨一条生路。

眼泪,她见过太多眼泪,悲伤的,恐惧的,愤怒的,疼痛的,懦弱的,懂得它们并不可靠,可以说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你支离破碎,灰飞烟灭,成为白骨一堆,埋在这树下,永远不见天日。

而真正的凶手却仍然可以若无其事,继续虎视眈眈的惦记着你的尸体,期盼着在身体腐烂后滋养着的这块土地上,会不会结出更加香甜的果实,好过来分一杯羹。

你的骨头能不能榨出更多的油水,好给它佐餐饕餮享用,闲时玩味。

她曾经问过自己,是否可以看到那一天,泪水凝结成了冰,成为最锋利的匕首,向所有的恶人索命,让他们以眼还眼,就算全世界都变成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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