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张饼 50(2 / 2)

天渐渐黑了下来,已经看不到外面的树了,但是偶尔出现一片红色的灯笼,会让全车的人都会兴奋的呼喊起来。

在昏黄的车灯下,玩扑克的叫喊声,聊天的说笑声,让这趟旅行变得生动有趣,一切的烦恼都烟消云散。而就是在这时,松芦收到了舅舅的电话,姥姥去世了。

姥姥的身体之前就开始每况愈下,舅舅和舅妈答应会给姥姥养老送终,前提是姥姥必须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们。

松芦没有反对,因为她实在已经焦头烂额,没有时间再去操心这些事。松苇虽然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

当然,照顾姥姥的担子舅舅是交给舅妈的,她是在铅笔厂管的后勤工作的,每天5点就下班了,能到姥姥家来给做做饭,看看老人的状况。姥姥的身体更加虚弱了,甚至没有办法从屋里走到厨房,渐渐的后来下床都很费劲。

松芦曾经建议姥姥找个保姆每天来照顾她,但是姥姥坚决反对,怕浪费钱。姥姥甚至连面包、米粥都吃的不太多了,人越来越瘦。

人是到老了才这么难过,还是人本身活着就很难过,四季问自己。妈妈、自己、姥姥哪一个不是在拼命的活着,在生死之间走钢丝,眼看着绳索荡悠悠,张牙舞爪的也没有个抓手。

走过大半路程,只剩下心有余悸。四季从来没有在姥姥家见过舅妈,听松芦说舅妈每周只在周二晚上,下班的路上过来看一眼姥姥。四季心里一阵疼,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姥姥会在很多时候,都是饿着的。

但是她并不会像妈妈和松苇一样去责怪舅妈,因为她曾经隐约听到,舅舅会经常在喝完酒之后对她拳打脚踢。也是为了表妹,她仍然还跟舅舅生活在一起。

四季曾经跟妈妈说想住在姥姥家,照顾姥姥,但是被妈妈拒绝了。

四季很生气的说她心硬,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但是四季忍不住总去想,晚上孤身一人的姥姥,会不会也躺在床上想着自己。

那天舅妈是跟往常一样在周二下班以后来姥姥家,打开门发现一点声音没有,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进屋一看,姥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青紫色,鼻子眼睛都拧到一块去了,表情非常痛苦。

后来听大夫说,应该是姥姥咳嗽的时候,一口痰在嗓子里卡住了,但是又没劲儿坐起来把痰给咳出来,所以她只能使劲儿挣扎,最后还是被活活憋死了。如果当时旁边有个人,能扶一把,就没事儿了。

大夫说这话的时候,舅舅、舅妈都在,都没有说话。松芦非常平静,没有流泪,甚至都没有责怪任何人。

她想大哭一场,但是哭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应该哭,哭得昏天黑地,但是流不出眼泪来,一滴都没有。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眼泪都已经用尽了,已经流不出泪来,还是因为她知道,死亡本就是一种解脱。

四季坚持要把姥姥的墓地选在慈恩寺的后山上,一颗特别美的黄栌树下,这颗黄栌闪着金黄色的光,就像姥姥曾经给四季童年一个金色的梦。

她知道,自己的童年结束了,它随着姥姥,以及买卖街,脆香酥,排骨汤,珍珠塔,都离四季远去了。

她不愿意再跟任何人提起这段过去,不愿意提起姥姥,不愿意再坐火车,甚至坐公交车都不会在姥姥家那一站下车。

舅舅一家很快就搬进了姥姥的房子,四季没有再去过那里,也没有见过他们。死亡是四季生命里的寻常事,一部分。

就好像每天都有人死亡,而很多人死的那么轻易,甚至连一次郑重的告别都没有,就好像他们不配。

见面总是很隆重,告别却总是突如其来,总是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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