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罐点心 49（1 / 2）

关于死亡，她总是能想起姥姥去世的时候。

一开始，姥姥还是老样子，依旧会用海带排骨汤、白肉蘸蒜泥、糖醋排骨招待四季，只是屋里的活动空间变小了很多。

楼下原来零星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蓬勃壮大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个摊位承包给个人，但是商品的种类更加丰富了。

电子手表、文具、衣服、箱包、水杯，应有尽有。这对居住在附近的人们也提供了一个发财的机会，就是把自己家里多余的空间腾出来，为楼下这些生意人当库房。

最开始姥姥是不同意的，但是当邻居们每个月喜滋滋的数着几千块租金的时候，姥姥也终于放下了自尊心的防线，而且越放越低。

从只在角落里放几个箱子，到最后屋子里连一张吃饭的圆桌子都支不下了，从门进来只剩下一个过道，一张床，一个立柜，一张桌子上面放了电视和水杯。房间里连并排站两个人都困难，因此四季去的次数也变少了。

每天下午天快黑了，买卖街准备收摊的时候，姥姥会一瘸一拐的去街上捡她属于的宝贝，无非是商户们扔掉的一些纸箱子，不要的小珠子，小饰品、假花、丝带之类的小玩意，她顺着各个摊位弯腰把它们收集起来。

纸箱子是一类，这些箱子折好以后可以用来卖钱。其他小零碎物件，塞进袋子里带回家，可以串个手串，做个项链。后来她养成了习惯，走路不抬头了，好随时捡东西。

有一次她捡了一捧相当漂亮的花束，当然是塑料的，把里面破损的、脏的实在是擦不干净的部分给扔了，剩下的插在之前捡回来的黑色玻璃花瓶里，她很为自己的这个花束骄傲。

那个周末，四季来看姥姥，吃完饭晚上要回家的时候，姥姥说，“送你一个好东西”，把花从花瓶里拿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四季。

姥姥觉得这花实在是太漂亮了，能捡到这种花非常难得。但是它们一看就是那种廉价塑料做的，粗糙简陋，四季觉得在路上拿着这花，实在是有点丢人。

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姥姥，所以假装很开心的收下了，可是一出门，就给扔在楼下的大垃圾箱里了。

结果下个周末四季又来姥姥家，在吃饭的时候，姥姥随口问了一句，“你上周是不是一出门，就把那个花给扔了。”

四季吓了一跳，有点后悔怎么没扔的远一点。脸一红，但是嘴上说，“没有啊，拿回家了。”

姥姥怅然说了声哦，笑了笑说“是我看错了，快吃吧，饭别凉了”。这件事让四季后悔了很久，虽然后来她已经忘记了那束花是什么样子了，但是她无数次的责备自己，为什么不能把花拿回家，哪怕是放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后来姥姥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首先是牙掉的厉害，嘴里几乎所有的牙都掉光了。

有的牙是因为之前就坏了，有的牙可能因为自身年纪也大了，不想再从事任何与咀嚼有关的活动。她不再做任何好吃的饭菜，煮一碗面条，吃一个馒头，就是一顿饭。

可能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姥姥产生了一种执念，就是要把全部的钱都留给松涛，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在自己身上了。

松芦怎么劝姥姥都没有用，所以只要四季有时间，能去姥姥家，一定会给她带点好吃的。开春那会儿，学校门口有人挑着担子卖点心，是放在小罐子里的。

那种小罐子非常特别，罐身是墨绿色，上面画了精美的仕女图，跟姥姥家里挂着的那幅唐伯虎的画很像。罐子口是用很硬的油纸密闭包装的。

这在当时是很新鲜的，同学们都在买，四季也买了一罐。买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这种软糯的点心姥姥能吃，她也最爱吃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