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其九 空弦:再见,已是长大。9(1 / 2)

六月底晨阳,七月初夏雨。是这闷热夏日里常见忽变然的天气。

三年的守望,三年的努力,在此刻罗德岛高中毕业典礼的声声“恭喜毕业”中,化为记忆中的一偶,在未来如此的某一日随之散失。

女孩并没有和身边的同学好好说上毕业祝福,默默用视线在礼堂的人潮人海中发现并走向陪伴了自己三年的老师,罗德岛的博士。

她轻轻拍了下男人的肩,勾起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博士!”

男人愣了下,转过身低下头便看见束起的金麦色长发,和那映着白皙皮肤的赤蓝异色眸子,那里正闪着光。

“啊,空弦,跟别人告别了吗?”他笑了起来。

“没有。博士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她顽皮的回答着,“况且在这个学校,除了你以外我本身也没什么朋友啊。”

说完,空弦半俯下身子将双手背在身后,挑着眉毛并稍稍闭起眼,用一种挖苦的语气说着:“不过,身为博士却和我这种人一样,在毕业典礼上找不到除了彼此之外的人送上祝福,未免有点太滑稽了吧。”

“哎。”他叹了口气,抱怨起来,“讲课讲的好是一回事,和别人相处又是一回事啊,谁叫我这个家伙就是和正常人相处不来呢。”

“是的....唔?”她本点着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转神色,“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正常人?”

“谁对号入座我说谁。”博士有些傲气人抱起双臂,接着用戏谑的笑容说到,“还有,我好像也没说过一定要给你送上祝福吧,空弦。”

害羞的红晕杂着些许恼火漫上脸颊,更不用提已经攥紧的双拳随时可以冲他的脸上挥去,“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狗直男!”

“等等!至少看完这个在打啊!”少女正准备将拳头挥出,男人却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灰色的包装袋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是?”她一时松开拳头,接过那东西,动手两三下就把外包装拆开,将里面灰色的长条状线织物拿了出来,同时瞬间认出了它,疑惑起来:“围巾?”

“啊,是的。应该是能被称为送别礼的东西吧?”语气变得低沉,那份压在心中的感情与话语逼得笑容里只剩无奈,“三年了,总觉的得留下些什么吧....作为师生。”

“是这样没错,但是哪有人大夏天送棉围巾的啊。”她苦笑了起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停留在空中的目光浮现了不安与无助。

于是,双手不自觉将收到的饯别礼紧紧握住,生怕它不久就会消失,从此静谧于未来的某一刻,会连同关于面前男人的记忆一同被生活所遗弃,被时间所淡忘。

一时,心中竟不觉绞痛起来,是因为这三年亦师亦友的珍贵时光走向终点,还是因为心中有一份默默生长的情感所作祟....于是便无奈的自问起

“到底是为什么呢?”

“啊这,如果真的要问我为什么送这个的话.....其实,这原本是几个月前你生日那天就应该送出去的。”

“哈?你在说...”

“你不记得你生日那天我没有去吗?”

男人有些疑惑的一提,倒是让她想起:几月前自己的生日时,博士因为积雪始终没有到场。她自己因此不开心的用麦酒将自己灌醉,迷迷糊糊之中貌似还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至于内容事后倒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去!你好好意思提!难怪夏天送我围巾,原来是之前的存货!”

“本来我都到门口了,谁叫你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还用醉醺醺的语气问着我奇怪的问题....”

“我问什么了,肯定是问你到没到啊,还有什么?”

“你自己想想啊,臭丫头!”

“啊?你还好意思说我,狗直男?”

“你再骂?”

二人的脸相互凑近了些,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口中的言语,望着对方的眼瞳。接着,他们笑了起来,这笑中掺杂着不知何种情感。

因为这三年以来早已融入两人生活的彼此,因为心中莫名所以诞生的情感,因为对未来或许无法再见的无奈......

缓缓,男人伸出手,轻轻放上她金色长发的脑袋,温柔抚摸着。他弯下腰,俯着身子温柔笑着。

“你....你突然的干什么,博士!”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空弦一时失措,只得任由红晕爬上脸颊,默默看着男人又有些凑近的脸,心跳也同时迅速变得急促起来。

博士将轻抚着脑袋都手缓缓向前额推去,直至能稍稍拨开刘海时,他才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答道:“算是给你生日那天问的问题一个答案吧,以我个人的身份。”

“诶?”正当少女诧异之时,他不由分说的将嘴唇向被拨开刘海的额头移去....

一瞬间,额头处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大脑思绪瞬间空白,只剩下残存理智湮变为的一抹余热,连至耳根将面部烧的通红。

于是,她颤起嘴唇,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说着:“博...博士,你...你在...你在干什么啊!”

他离开少女的额头,温柔的笑里杂着一些苦涩。“这是我的回答。对于我们之间身份来说敏感问题的答案。”

只不过,有些发颤的双唇似是还有未尽的言语...

“到底是,什么都问题啊......”她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对于刚刚他作为老师来说十分越界的行为感到一丝凉意却又有些酸甜。

“嘛,谁知道呢?”男人挺起弯下风身躯,又一次将手放上并温柔的抚摸起空弦的脑袋。

少女抬起眸子,似是确认起心中难以言表的情感,将它凝为言语逼至喉间,缓缓开口....

“噔噔噔~~~”,刹那,标志着毕业典礼结束的沉厚钟声响起。于是,只得不甘的将话语吞了回去,眼中露出不舍与纠结。

“有些不合时间的话说出来反而会让人下不来台,况且,你不是天天嚷嚷着赶紧长大吗?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成熟的重要性了。”他看出了少女的心思与纠结的情感,突然半蹲下来将彼此置于同一高度。

“又...又干嘛!”空弦被吓了一下,明显没从刚才的事情里走出来。可不经意间瞥见,他眼角红润挂着细小的泪珠,喃喃说道:“博士...不要紧吧。”

听到这份带着担忧的呼唤,他急忙用手掌擦拭了下眼角,随后露出宠溺的笑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离别与祝福的话语:“不用担心了,走出属于你的未来吧,即便从此没有我的陪伴,也要好好追上我这个大人啊。”

“以及,恭喜毕业,我最得意的学生最好的‘朋友’,空弦....”

这一刻,四周额光景既似化为纯白无色,既似留着不舍的色彩。

明明就在眼前却不知为何开始远去的身影,酸楚感便由此泛出,也一并溶解这份感情的迷题....

【不知不觉自己早已爱上了你】

······

“空弦,你怎么回事!这种原则性的错误,你这样个月都犯了3次了!”坐在黑色老板椅上的中年男人恼火的吼着,并将文件夹用力的拍在桌上,“你真的是罗德岛学校毕业的吗?”

面前的女孩低着头,赤蓝色的异色瞳有些无神,在熬夜产生的厚重眼袋衬托下显得格外疲惫。

她见面前的男人停止了话语,便抬起头说道:“这次合同我确认过了,一开始肯定....”

“把你自己家的兰登修道院介绍和赞助放在合同条款上,你管这叫检查过了?”男人打断她的话,为了不让自己进一步宣泄情绪,他开始用手扶住眉间撑在桌上。

“经理我......”空弦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强行咽了回去。因为这些年让她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辩解再多也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结局。

“这个月你干了21天,工资我会让人打到你账上的。”男人说着点开电脑桌面上的员工名单,迅速找到空弦的本名“席德佳”,左击鼠标确认删除。

“您这是!”分析了刚刚那句话以及男人刚刚到动作,少女促使大脑飞速思索着,不安的内心开始构建出对自己最坏的打算,而过了几秒这个想法便被证实。

“这里的工作可能不太适合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他说着闭上眼。

“经理,但是我如果没有这份工作,不仅是我自己连修道院也会.....”一时的惊慌让她开始想办法去挽留改变,但立刻又被自己这些年所明白的清晰事实所遏制。

男人坐在那思索了一会,随后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那不关我的事,而且现在的世道,公司连活下去都是种奢侈,我没必要养着一个天天犯错误的人。况且又不是人人都是慈善家。你走吧。”

“知道了....谢谢您这一年多来的栽培和照顾。”低沉且沙哑的声音促使着她转身离开了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收拾起物品。

“唉?空弦,被炒鱿鱼了吗?”坐在对面的女人投来鄙夷的目光,语气也十分不屑。

少女紧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收拾着。因为她明白进入这家公司一年多来,自己的沉默寡言和不及社交都让身边的同事觉得厌烦,尤其是在女性同事中又因为相貌出众容易遭到嫉妒,受到她们处处针对。

“哈哈哈,肯定又是在宣传你家那座修道院人时候出了纰漏吧,真是可怜呢。”另一个女员工走了过来,继续用着阴阳怪气的腔调挑衅着,“比较一个人犯了这么多次错误,次次都是一样的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嘭!”的一声,她猛得将手中拿起的书本重重摔下,抬起眸子露出凶恶与愤怒,冲着她们吼道:“只长了年龄和身体,脑子一直没有发育的人究竟是谁呢?”

“哈?”女人露出惊奇的神色。

“天天只会嫉妒别人这儿的,那儿的。你们自己又做的怎么样呢?难道只会一次次一个劲的给别人使绊吗?”空弦说着,突然从难以言表的怒色里挤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连同语气一并变得不屑:“不去找机会做出成绩,只会在背后....不,应该说是只能在背后搞点小动作。”

“什么意思!”

“抱歉,我刚刚忘了,你们没有我这个能力和资质啊。”说完,她的眉毛向上抬起,露出轻蔑的姿态看向面前被说的有些急的女人....

她们脸上挂着狰狞与扭曲的表情。

少女撇了眼收拾好的物品,长叹一声,弯下腰从中拿出了一个放上照片的相框,随后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棕色大衣与灰色围巾向门外走去.....

11月寒冬的傍晚,在阴云弥漫与不知已去何处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凄冷,阴沉。似是随时就能从灰压的云中吐出,泛白的六角冰花来。

不知何时,就从北境袭来这座城市的寒风,此刻也肆无忌惮的穿梭在喧闹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似是促着世间进入那份只属于冬夜的寂静。

它,也不经意间稍稍卷起少女因匆忙离去而未束紧的衣角与巾尾。

只不过前进的方向,是逆着大半人们行走。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符合世间常理。正如他们不会停下驻足望向“异类”的逆行少女,更不会在意,那对着冻得发红的双手中拿着的相框露出悲伤与苦涩额的异色双瞳。

她将泛出冻白的脸颊,埋进脖颈间围起的灰色围巾里,视线却依旧在手中那张照片上无法离开——在高中时期同博士唯一照过的一张合影。

照片上的自己虽说同现在变化不大,但很显然只留着属于8年前的那份稚嫩与天真。身旁的男人也是温柔的望着自己微笑,一度勾起那段美好的记忆。

甚至有些唤起心中未曾磨灭的情感.....

记忆中的容貌似是散落无章,促着自己身处只有你不在的城市。秒针与年龄自顾自地镌刻着时间的痕迹,却不曾带走心中那份爱慕。

真正的一切,所谓那时分别的道理不可能不明白,留下遗憾额理由为何要装作不知晓。只是因为那温暖的何物,确实曾存在于此,如今也无法忘却....

这些年逞强的心产生不如往日般纯真的裂痕,可也只能将那伤口紧拥入怀,为的或许仅仅只是想要遵守“好好变成一个大人”的约定。

久而久之这份被孤独所占据的成长之路,我还会向前,还能向前,继续前进下去吗?

【即使自己已与你相离,答案真的好艰难啊】

空弦惆怅着闭起双眼,轻轻呼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喃喃自语着:“有多少久没见了呢.....博士?”

高中毕业那天,自我所解开的情感加上师生关系,使空弦犹豫最后选择逃避,由此让他们的关系戛然而止。以至于得到罗德岛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想向他报个喜,却发现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自己拉黑删除。

本以为这份感情会随着时间而被淡忘,可结果却是这8年间的愈发思念愈发深刻。

“要是当时不在意那么多,不去逃避额话。现在是不是可以,在如此无助的时候有个肩头或是怀中哭泣了呢?”

大学毕业后的这四年,算是刚刚被辞退的,自己已经找了4份工作。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能允许她将自家的兰登修道院里一些可以拉取赞助的活动一同写在合同上。

例如,在自己记忆里有着深刻印象的修道院里种满青色麦粒的田野。可这四份工作也都是同一个原因,被同事和上司不待见,用各种方法让自己失去了工作。

“那里现在还有没有再种小麦呢?毕竟这些年一次也没回去过。可自己的人际关系倒是一直是个复杂的难题啊,不过自己为什么没法去改变呢?”

霎时,小巧精致的鼻子上传来冰冷触感,将思绪扯断并缓缓张开双眸....

无色冰花一片一片从空中飘落,杂着时而刺骨的寒风去往世间各个角落,向人们传递着四周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沉下的黑色天幕所遮蔽,这一事实。

她愣在原地,借着不知距身前多远传来的微弱却清晰的光亮,稍稍望着因落在相片上继而化成水渍的冰花,所透出晰辨倒影人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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