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庄周梦蝶(1 / 2)

夏日微暖的风吹在身上,又从春天回到了夏日。额头出了层薄汗,她缓步在清风中踱步。

风越来越大,竟然变成了阵阵寒风,吹在脸上就像小刀子。她打了个喷嚏,流下两行鼻涕。

“小姐,你怎么又睡着了?”

怀千走过来,替她擦去鼻涕,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仰头看那片星空。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就好像人的眼睛。她忽然笑了,笑得很灿烂:“太阳花!你看,是太阳花!”

星星突然变成太阳花的模样,在眼前绽放,绽放成了最灿烂的模样。

怀千用手使劲的摇晃着她,忍不住提醒道:“小姐,你又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天上哪有什么太阳花呀!”

“哦…”

苏溪客望着身边的溪流,屈下腿,坐在草丛里,仰头看星星:“不呀!天上有太阳花的,我也想有太阳花…我还想有蝴蝶…你说蝴蝶会不会梦到我?会不会梦到月儿?”

怀千听不懂她的话,只好跟着坐下来。

“你看,天上有一片海,海上有一座孤岛,孤岛上呀住着一个男孩。他有一个岛的财富,但他不快乐。在他的头上是星空,那里有好多好多的鸟,你瞧,她们在唱歌。小千,你想有一座岛,还是有一双翅膀?”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没有头绪的话,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可这笑容又带着几分孤单。

“我总是做梦,梦到很多千奇百怪的事,我什么时候也能长出一双翅膀,在天上飞呀飞,飞呀飞,飞出这片海,飞到更远更远的地方…小千,你要和我一起吗?”

风越来越大,夜越来越深,四周越来越寂静,鸦雀无声。

一群小小的萤火虫点着灯笼在两个女孩身边飞,她望着这些小精灵,想要伸手去抓,但最终,只是望着她们在光芒里翩飞。

“小千,你听过腐草为萤的典故吗?”

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她转过头,却看到头顶一片漆黑。

身上有些冷,但她还是赤脚走下床,推开窗户,冷风吹进来,她的鼻头冻的通红。

她张开双臂,于是这手臂就化为一双翅膀,她向上踮脚,整个人轻飘飘的飞起来,就像鸟一样,向着天上的海飞去。她看到在远处有一座灯塔,她笑了,那里是太阳花。

“啊!”

身子不受控制的下坠,耳畔风声飒然。

她抬起翅膀,试图振翅而飞,却还是没有丝毫力气,就像枯萎的花,直直坠在地上。

“唔!我的脑袋!”

她从床上坐起,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没有血。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投射出一道晦暗不明的身影。

在微弱月光的掩映下,他就那般闲适的倚门而立,黑色的衣袍和夜色融为一体。

眼前的人剑眉星目、容貌俊逸,一双明眸星光闪烁,照亮了夜空。

宽阔的长袖在风中散开,如同翩飞的蝴蝶,就这样柔柔的勾着人的心弦。

苏萍看着看着,整个人就似陷入漩涡无法脱身,只是怔怔的望着这辨不清面容的男子。

她那因长期苦读而视线模糊的眼干涩而易迎风泪流,如今轻风骤起,眼中一袭黑衣身影也如萤火散开,在风中化成泡影。

她很想看清他,看清这张年轻的面孔上写着怎样的表情,看清这黑衣上绣着如何繁琐的花纹,她伸出干瘦的手,在空中照着他的轮廓轻轻划过。

她触碰不到他,但她只想靠近他,虽然,她不配。

风骤起,吹起衣袍一角,她望着他所在的方向,心中莫名有些疼。

那是一种很轻很淡就如云般若有若无的忧愁,就像云中飘下凉凉的雨丝,在天空撕开一道缝隙。透过缝隙,空虚与无力顺着心口逆流而上,在砰砰的心跳声中化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胸口好像被一朵云压住,又好像在不断的上升,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闪过薄雾,有些湿润。

闭上眼,他的身影依然清晰,只是逐渐变得模糊。寂然间,一道轻叹划过耳畔。

她听不清那道声音,便只是睁开眼,将炙热的目光从他身上错开。她不敢再看下去,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只是…

眼前的黑衣身影和梦中的相重叠,她想起他说过的话:“一切不过镜花水月,来来去去一场空,你又何必执念?屈辱也好,中伤也罢,只要渡得了自己,就能脱离轮回,换来清净,你既然不喜欢人事,又为何兜兜转转?”

她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眼中的哀伤,她不过是路过此处的幽魂,生命短暂如昙花,不似他,看尽世间万物早已无所牵挂。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渺小而愚钝,但依然照着心说:“你们高高在上,自然不懂渺小而可悲的人心里那一点仅存的妄念,可我知道。我不但要渡自己,还要渡无边苦海中的所有人,既然活过,就总是要争一口气。人不是因妄念而悲哀,是因连最后反抗的呼声都被人剥夺。”

她很想问他梦境中的事,但庄周梦蝶,不过是庄周心中的妄念。也许有些事,有些人,只有在梦中才是最美好的。

她长叹一声,转身没入黑暗。不知为什么,身后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伫立。

可就在下一刻,那个高大的人影压在她纤弱颤抖的身子上,如山般沉重。

她喘不过气,胸腔中的空气好似被抽出。

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扼住她细嫩的脖颈。

她张开嘴,尽力吐息,却只觉得整个人如溺水般难以吐息。

和天空一样高的浪花将她淹没,那是他化成的,滚烫而且炙热。

他变成了水流,漫过她的口鼻,将她浸在水下,却无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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