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 章 绿娇红嫩绾君心（2） 20（2 / 2）

“我教你。”说着，水龙头被轻轻拧开，一缕细细的水流倾泻而出，周阿四尽量使声音降到最小，径自在那里洗手。

胡蝶眼看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细致地用左手拇指摩挲右手指缝，搓动两掌，接着是拿起肥皂盒里的肥皂，在掌心打出绵密的泡沫……

“周公子，周少爷，能别磨叽了吗？蒸馒头，又不是蒸手掌！”她等不了许久，妈妈五点钟就会起来做早饭，接着还需要预备接亲的礼节，她是希望能在此之前帮妈妈减轻点负担。

“让开吧。”周阿四的声音极轻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胡蝶退后了一步，望他的目光有些近于哀求了。

“不影响你爸爸妈妈睡觉，也保证他们明天的早餐，给我一个小时，去洗手吧。”周阿四说着占据了她面盆前的位置。

胡蝶听话照做，将两手用肥皂洗得干干净净。

“再加一碗面粉。” 周阿四卖力地揉动面团，胡蝶盯着白乎乎的面团在他掌心里变幻各种形状，将头摇了一摇道：“他们吃不了那么多。”

“还有你，阿兰，明早还有萧复生，也许还会有别人。”

胡蝶真的很无奈，走过去用小碗又从袋里舀了一碗面粉：“倒进去吗？”

周阿四将裹满面团的两手让开：“你说呢？”

胡蝶真感觉今晚的脑袋比任何时候都要浆糊，她暗暗咬唇，将面粉悉数扬进面盆，面粉在周阿四的揉搓间逐渐变成絮状。

“拿暖水瓶来，用一个海碗，倒三分之一的开水，加三分之二的凉水。”

胡蝶听从周阿四的安排，准备了一个海碗的温水，周阿四接过碗，左手将水均匀地倒进面粉盆，右手飞快而熟练地搅和。胡蝶在旁边看得入神，目光既被他的动作吸引，眼睛还是忍不住望了一下间壁，又望向客厅。

月色照见屋顶，照见天井，照见宅门，照见宅门外梨花树下孤寂凭栏的身影。

琼玉似的梨花树，树梢绑着无数红色的丝带，与这份喜气格格不入的是树下野狼一样的男人，失群的孤狼，纷飞的白瓣，温润的眼波潜藏着汹涌的海潮，黑色的皮鞋碾熄烟蒂，徒留一缕青烟随风飘逝，他目睹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被阿蝶迎进门，他本可以追过去，她的名字已经在他心里拨弄千万遍，即将脱口而出，却输给她的别扭，她眼神里的闪躲，她的欲语还休。

多少个夜晚，他也曾在巷道这个地方站过，这个地方靠近胡宅的西厢房，一墙之隔是胡家备饭的厨房，偶尔他运气好，能听见阿蝶同胡母做饭，偶尔他运气坏，通明的灯火尽数熄灭，梦境里的身影也未曾隔着窗扉出现，今夜，此时，还是这个徘徊数百次的地方，季阳平站在这里却不知该置身何处。

一高一瘦的身影映于窗纱。

“醋。”是周阿四的声音。

“嗯。”胡蝶很轻却能听见的回答，似乎阿蝶在翻箱倒柜。

“在你右手边第二个柜子里。”

“嗯。” 接着是他想象中阿蝶从碗柜里取出醋瓶。

周阿四继续吩咐：“倒三十毫升。”

“三十毫升大约多少？”阿蝶的疑问。他背靠冰凉斑驳的墙壁，脑海里想象着阿蝶往面粉盆里小心地倒醋。

“够了。” 季阳平的衣衫下摆轻轻地拂起来，夜风如水温柔，他不能站在这里听两个人说话，这简直是一种地狱酷刑，走出小巷，下到两级石阶前他又踟蹰，他仰望苍穹，漫天的星星守护皎洁的弯月。

弯月的光亮在厨房外的廊下洒落白色的霜华，像是一地的梨花瓣子。

“有小苏打吗？”周阿四开始揉面。

胡蝶没有再去望客厅的门或是隔壁父亲的房间，她深深惊讶于周阿四如此专业的揉面手法，目光完全被吸引。

“接下来醒一刻钟，再加三克小苏打，再揉一次，蒸出的馒头照样白嫩松软。”周阿四一边揉面，一边轻声地教学，“以后没有时间揉面就用这个办法。”

“哪里学的？”胡蝶的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

“一个人在国外流浪，需要填饱肚子的时候。”

“堂堂周家公子需要流浪？

“不仅需要流浪，还需要帮师父洗衣服，做饭，遛狗，修理草坪，整理冰箱食材，包括擦皮鞋，我的师父是一个独善其身的西班牙老头儿，他讨厌所有雌性动物，包括女人和女学生，他喜欢教我画西方建筑，和我谈论中国文化，每次周六，都会安排我去他家烹饪中餐，白面馒头是必点菜。”

胡蝶突然觉得有一丝心酸涌了上来，她已经不再有任何催周阿四走的想法了。

胡宅四合院外，梨花瓣纷纷扬扬，像是洒落的幽兰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