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技惊四座 9（1 / 1）
钟薷意的琴声带着满满的情意，饱含对于家国的思念，对于敌人的痛恨，对于自我的认知，对于时空的格局……她明白，大音希声，大爱无形，对于中国传承千年代代不息的古琴来说，只有足够精湛的琴技是远远不足的，因为仅仅有这一点完全不足以表达出曲子的意图。
在她来的那个世界中，中国曾经有一位著名的圣人——孔子，他曾经学琴于师襄子，襄子曰：“吾虽以击磬为官，然能于琴，今子于琴已习，可以益矣。”这个时候的襄子还是太小瞧了孔夫子。他不能明白，孔子对于自己琴艺精进的领悟与修行是如何认真。
虽然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但是孔子曰：“丘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孔子不断地精益求精，一心向着更高的琴艺山峰进发着。钟薷意初次听闻这个故事的时候，便觉得这已经足够了，学到这种境界已经超过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用户了。
然而，有间，孔子有所谬然思焉，有所睪然高望而远眺。曰：“丘迨得其为人矣。近黮而黑，颀然长，旷如望羊，奄有四方，非文王其孰能为此？”师襄子避席叶拱而对曰：“君子，圣人也，其传曰《文王操》。”钟薷意才真正明白了，只有这样，方能称得上是“精通”二字。
钟薷意轻拢慢捻，抬手拂袖皆是风情，每当她纤细洁白的指尖掠过琴弦，留下一串微微的颤动，琴音随之流淌四散，满座皆是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她的琴曲所震撼了，似是“三月不知肉味”一般。
她左手轻轻按压着琴弦，宫商角徵羽加变音，这尾古琴的音色清亮如同凤凰鸣叫，又如昆山玉碎，当钟薷意弹奏出最后一个音符之后，空气中只留下淡淡波动的一点颤音，随后，钟薷意站起身来，轻轻地行过了一礼之后，便走下了琴案的台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短暂的寂静过后，便是轰然炸开一般的声响——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钟薷意呢？！这个平时默默无闻，看上去便木讷寡言的姑娘，身体并不很好，甚至所有贵女都知道，她蠢笨到被家中低贱的庶妹踩在脚下，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所有的高门贵女如今都在窃窃私语着，讨论着关于钟薷意的变化，她们不知道这具身体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诧异于她惊人的改变，有些心思非常缜密而且活络的姑娘，已经开始思索着在未来，应该用什么样子的方式和正确的态度去对待钟薷意，她们审视地眼神在钟薷意的身上扫来扫去，毕竟，她是御史府的大小姐，而今日之事，让这些势力的贵女们将会再也不敢，也不能去轻视，去小瞧钟薷意了。
赵夫子呆呆地站立在那里，她竟然不敢承认，在某一个瞬间，她居然觉得，钟薷意比她弹奏古琴的技艺还要高超，比她演曲的能力更为精妙，就连赵夫子自己，也被钟薷意她的琴音所吸引，不知不觉地沉迷在了其中。
更何况，当钟薷意惊艳四座之后，她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而路过赵夫子的时候，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任何一种特殊的感情或者是情绪，而是——一种似是看待无机物一般的，淡淡瞥向蝼蚁的目光，那种冷淡的眼神令赵夫子觉得胆战心惊，就连心底也仿佛是被严霜打过一般，寒意遍布，令她不自知地打了个寒噤。
钟薷意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她月白的衣袖自然地垂落在桌面上，淡黄色的纹理竟然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如同金线一般璀璨闪耀，就像是她今日震撼所有人的表现一样。赵夫子沉默了许久许久。“……”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钟薷意看赵夫子没有想要说些什么的意思，便率先发问道，“夫子，学生演的这首《广陵散》如何啊？”虽然钟薷意是用如同学生一般的谦和口吻开腔询问的，只是听她的语气，便会觉得她就像是一个最好的学生——认真努力，勤奋刻苦，只不过，赵夫子看到了钟薷意脸上那股嘲讽的神色，她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轻蔑的感觉。这种态度毫无疑问，将被打脸了的赵夫子狠狠刺激了。
“你演的不错，近日很有进步，先坐下吧。”赵夫子面色渐渐浮上了一抹潮红之色，勉勉强强地憋出来一句话，算是为挽回自己被扇肿的脸面所做出的一丁点儿努力，她虽然被钟薷意的话语所激怒了，可是，赵夫子自己心中明白，现在不是找茬儿的最佳时机，钟薷意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她的实力，倘若现在再去硬要批评，或者是让她额外展示其他的，明眼人便都能够看得出来，到底是谁才是那个好笑的笑话了。
钟薷意对赵夫子的想法保持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她也不是很关心，钟薷意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话语坐下了，低头之间，她看了一眼钟慕寒，后者的脸色极其难看，她刻意培养锻炼出来的，面具一样的微笑弧度几乎都要绷不住了，“钟薷意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起来了！什么时候就连这样的货色都能抢了她的风头！”钟慕寒气的咬牙切齿，却不能在贵女们面前表露半分，只能是将怒火咽下，想着以后如何对钟薷意这样那样。
钟薷意才不理会她，反正想要害原主的人多了去了，每一个都关注他们的心路历程，那钟薷意岂不是要累死。赵夫子看了看钟表，发现时间快要到了，便匆匆丢下一句话：“这节课便先上到这里吧。”之后，赵夫子简直像是逃命一般地匆忙离开了。周围呼啦啦围过来一圈贵女，她们都想要打探钟薷意到底为什么变得这样厉害起来，从前她的沉默，此时都变成了藏拙；从前她的木讷，如今都变成了深藏不露；从前她的寡言，现今都变成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