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3(1 / 1)

话说那翟定一和达鲁回了大营之后,果然像之前的安排那般将达鲁调回到他身边来。两日后,童捕快亲自带人来军营寻那血人,他也当不知道。

之后他便每日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的出门去修路。达鲁自然跟着一起,只是二人平常比旁人多了一分亲热。若寻得空来,他还会亲自下场训练训练达鲁的身手。毕竟是军营,什么都方便,刀枪剑戟都唾手可得,他俩的训练更不会引人注目。大抵可能就像达理商那般言语,达家人是真的读书便脑子不好使,不过身板儿够劲,偏就适合军旅。和翟丁一只是短短训练了两个旬日,他的身手就矫健了许多,不仅单单学会了军营里面最最普通的一些扑杀的动作,还开发出他于骑射方面的天赋。翟定一本人并不擅长骑射,他一直走南闯北全凭腰间一把长刀。所以于刀法而言,他还能说上几句话,但练箭确实无能为力。达鲁也不心虚也不气馁,只是默默的每日跟随着众人一同操练之外额外增加骑射训练。渐渐的便练得有模有样,射起来准头也提升很多,当下十次有八次都能射中靶心了。

就在刚至白露,天地间阴寒之气上升,一夜凉一夜之时,每次旬日便来军营送些豚豕的屠户,带来了一个消息。话说前几日童捕快率众上山去缉拿凶贼的时候居然落败了,不仅让那凶贼跑脱,随行的捕快居然两死三伤。县丞大人颇为震怒,已经向陈将军寻求帮助,希望本地驻军可以伸以援手剿灭恶贼。翟定一心中暗笑,事情果然如他所想,只看那陈国光如何安排了。只是这种需要出生入死的“好差事”必定少不了他去,不过想不到的是那贼人居然能造成两死三伤的局面,怕不是轻易能对付的,需得做些准备,至少保得达鲁和自身平安才行。

果然,次日中午陈国光便急匆匆的回了大营,先是召了三名扶镇于将军大帐商谈良久,及至翟定一回营便又唤他前去。

等到翟定一进了大帐,才发现除了陈国光坐在首位,三名辅政早已分别落座下方,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将也在,他是最后一个。等他进门,陈国光便不客气的开声:“今日召唤大家前来,是陈某受县丞王大人所托。想必各位也已有所耳闻。前几日,县城附近山林处发现有一贼窝。县城捕快前去捉拿时,居然出现了伤亡。现在王大人请求合作一同剿匪。保一方安宁本是我等的职责所在,所以便召众人前来商议。”

话落,并无人接腔,陈国光也不恼,径直开口安排起来:“此事便交由陈扶镇你来全权统筹,翟千户你携这小将在旁掠阵,为保万全,从轻丁营带五名鸟统手随行。”

翟定一一听这安排,哪是商议分明趁他不在早就谈妥了,他心中早就有成算,面上佯装挂上一副不甘不忿的表情,不遮不掩似乎擎等着让陈定光给瞧了去。此刻那陈国光自然也不会理会他心里怎么想的,见无人反对,便安排两日后一早出发,随后挥手打发人出去。

出发当日,陈国光当着众人一顿勉励之词后,陈扶镇点了五十名轻兵外带五名鸟统手,上次大帐里见到的小将一身小旗装扮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翟定一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也快速点了十名兵士出列,这些人不仅配了刀还身背弓弩,达鲁便混在其中。陈国光和那陈扶镇此刻都有些面沉如水,翟定一只当看不见。再次整装后,队伍便出了大营直奔南山。那里童捕快带着另外两名捕快和一个身穿劲装猎户打扮的汉子正等着呢。

双方见面也不费时寒暄,童捕快特意介绍这猎户是十里八乡有把子名气的,特来带个路寻个踪迹啥的。那猎户也不多话,只说虽然白露已至,可山中潮热还是需要防虫防蛇,特别叮嘱把裤腿袖筒脖领收紧。众人纷纷下马整理衣衫,一片萧飒之气,唯有陈扶镇和那小旗不时浅笑耳语,表情闲适仿若出游。翟定一仔细瞟了两眼,顿时心中升起一阵恶气,那小旗打扮的分明是个女人。此等场合,这人居然如此不知轻重不知廉耻,枉费他平日里还觉得这姓陈的状似老实,却原来是个内里藏奸的。是了,与那陈国光沆瀣一气的又会是什么好东西不成。翟定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见众人都收拾妥当,也不等那陈抚镇开口便安排五个鸟统手紧随猎户走最前面,十名弓弩手走在队伍两侧,其他人按四人一组分配,最后又把达鲁唤到自己身边候着。那猎户看翟定一频频发出指令,只以为此行便是由他来安排指挥,见行军排布已安排妥当便也不废话,转身向前走去。至于那陈抚镇倒也沉得住气,见翟定一越俎代庖也不恼,反正谁来安排都无所谓有人代劳他乐的清闲,最后的剿匪功劳按在谁头上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看看身边人,此行也由不得他冒进逞强。

那猎户果然经验老道,自制的开山刀比普通军士带的腰刀更为便利,只见他随手划拉便轻易斩出一条小路,行进间还不忘提供旁人。那些蜿蜒窄小的是蛇道有些猎户会在土里埋入刀刃或锐利之物,走过的时候要仔细着脚下。再旁边草木卧伏的可能是鹿啊岩羊和鸐雉走出来的小道,猎人会用浅土遮盖陷阱,一不小心踩进去,连人都能轻易摔折了腿。这密林密不透风,很快众人便纷纷汗流浃背,翟定一听见后面一阵小声嘟囔,一个小兵便快步上前截停了猎户,要他找个地方暂停歇息片刻。那猎户又带着众人左右行进了不足一盏茶的时候便到了一片开阔地,一条细细的涓流从地上的腐叶间流淌而出,看到溪边还有不少鸟爪印兽蹄印,众人也不用等猎户告知,纷纷上前将已经半满或见底的水囊灌满。猎户一直嘱托在这山林里要安静避免喧哗,否则容易惊了鸟兽不说,那贼人也会得了消息,所以此刻即使是休息,众人也多是瘫坐养养腿脚吃吃随身带的干粮,不敢闲谈。翟定一静坐片刻,偏过身子在达鲁耳边轻声一番。达鲁身形微震,面露犹疑,片刻后点点头,勉强克制着没有回头看,只是余光中见那小旗确实与陈抚镇亲密的靠坐在一起。

第一天一无所获,众人都有些泄气,晚上照例找了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密林间潮气重又不敢生火,只好草草吃了干粮后将随身携带的薄薄一层的褥子拆开两三人挤成一堆取暖,还安排了两个时辰一个换防,达鲁得了翟定一的庇护自然是免去了守夜的苦活。次日,不用招呼众人都早早起身,地上湿寒休息也休息不好,更别说林中鸟鸣兽叫也吵的人不得安宁,倒不如早点赶路。

晌午时分,那猎户终于发现了些踪迹,有片灌木半边身子都被砍倒,其后的草径清晰可见被踩踏的痕迹。又走了片刻,远远看到正前方山坳处飘出些白烟。那猎户连忙让众人避开道路,去到一旁的林子里歇息。而后便向翟定一一番解释,那处有人烟的地方有可能就是此行贼人所在,也可能是哪个山民的寨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是派一两个人与他一同前去打探一二之后再做定夺。翟定一自是应允,点出2个兵士,再加上自告奋勇而来的童捕快,便一同随那猎户去了,临行前,翟定一自三叮嘱,此行只为打探万万不可轻动刀兵,当然,若有什么突发情况,自然以保全自身为上,让众人感动不已。众人大概在原地等候了一个多时辰,那四人便回来了,带来了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那处很可能便是那贼匪的据点。童捕快说,那地方其实是个山洞,洞外是个火堆,散乱的摆放着些炊具碗筷,洞口不远处一片明显被开垦过的庄稼模样,不过应该是不通农务,苗木稀疏野草倒是很茂盛,不远处的树上还晾晒了几件粗布衣裳,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暗处观察只发现两个山民打扮的妇人,其余出现的七八人都是精壮男子还有两个明显受了伤,上次童捕快与匪徒狭路相逢自然也曾伤了几人,偏偏这些人也有伤员,大概八九不离十便是上次那群贼匪。只是上次面对的匪人少说也有上十个,这里显然不是全部。

翟定一心里想了想,便起身去到陈抚镇处将事情说了,该出头的时候出头,该做的样子也不能少。那抚镇显然也不是蠢人,现下分明是说外面还有些行迹不明的人,如若贸然冲锋,山洞里这几个容易抓,外面的那几个可就跑了,更甚者,这林子有些地方还异常险峻,一不小心还会被另外的几个余孽算计,到时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反而得不偿失。他沉吟片刻,让猎户带众人到最近的距离蹲守,若是入夜时分外面的人还没回来,很有可能他们要么另有住处,要么不会很快回来,那么就待天黑先抓住山洞里的人后以逸待劳。此方法进退得当,引得众人交口称赞。片刻后,众人便在山坳背面,避开山脊的地方停驻了下来,静静等待天黑。

眼看着天色渐晚的时候,那两名妇人在洞口点燃了火堆准备起饭食,直到一群人吃完饭熄灭火堆也不见再有人出来或是回来,一群人立刻起身收拾收拾慢慢向山洞方向靠近。谁知,那些人异常警觉,离山洞还有百余步的时候,就有人在暗中厉声喝问。也不待人回复,就有几条身影从山洞中冲了出来朝向对面的林子去,显然那声喝问不是请教而是预警。翟定一这边的人也不差,里面有鸟统手立刻朝着林子方向放了两木仓,若是能伤人最好,不能伤人也是极大的震慑。还有人已经机灵的点起火把照明,今晚不过是下弦月夜空中还布满阴云,众人都视线模糊的很。

翟定一立马高声叫那猎户说两句劝降的话,这些山民一直在用土话互相交流,一众官兵都听不懂。谁知那猎户在刚才冲出来的时候就远远跑开了,半晌都躲在旁边不吭声,让翟定一一阵气恼。倒是童捕快临危不惧,也明白了翟定一的用心,连忙用自己半生不熟还夹杂着汉话的口音,向山洞和林子里的人喊道:“我乃保宁府童捕快,特受县丞大人命令前来捉拿前几日在前山杀伤捕快的恶人,不是来抓山民的。无关人等不要妨碍公务,否则抓住了亦是严惩不贷。再说一遍,我等前来只为那日杀伤捕快的恶人。”连喊了三遍,洞里的人没有反应,倒是林子里射出一只箭差点儿直插他的喉咙,幸好被翟定一拉了一把,不然怕是要饮恨当场。见这些人冥顽不灵,陈抚镇直接大手一挥。三组人快步上前,前面举着滕盾一手拿刀逼近洞口,里面毫无反应,进去仔细查看里面只有两个妇人和一个伤了腿无法动弹的男人。见林子那边还是不断有箭雨飞来,陈抚镇直接将这三人提到阵前相要挟。谁知那三人嘴上一通呜哩哇啦,看样子绝对不像是在讨饶,一个小兵上前便是几个巴掌打的那妇人脸颊红肿不堪。对面停了射箭但也不见投降,片刻陈抚镇示意将那瘸了腿的男人提到前面来,他走上前也不管那人听不听得懂汉话,只说:“你这腿若是好生医治应该很快就能好,你看看我们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哪是你们这些散兵游勇能够抗衡的。你帮我将对面的人劝降了来,我保你小命无忧如何?”

那汉子刚才被踹了几脚,许是知道逃跑无望此刻只安静地瘫倒在地,听到有人讲话,他抬头望着陈抚镇又仔细趁光看了看他的打扮,随后咧嘴一笑,点点头,冲对面喊出几句话。还没等童捕快听明白他说了什么,一只箭便精准的冲着陈抚镇射了过来,不过毕竟有些距离,陈抚镇弯腰闪避箭只射在他的肩膀上,还不等他痛呼出声他已经感到伤口处传来一阵不正常的麻痒,箭上有毒。众人见他受伤,连忙围拢上来,他一脚重重踩在那汉子的伤口处碾压,嘴上忙对旁边的人喊道:“别全杀了,留两个活口,这箭上有毒。”那汉子伤腿被踩着,额上冷汗直冒,只听咔嚓一声微响那人便硬生生疼晕过去了。

他的话一说出口,往前冲的人分明有了片刻停顿,听说箭上有毒都有些投鼠忌器。陈抚镇受了伤再加上现场还有两女一男需要看顾,翟定一只好留下十个人权当护卫,一马当先领着剩下的人往林子方向冲过去。林子里视线更加模糊,还要躲避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暗箭,好在都是匆忙应对,几轮箭射下来,对面明显耗空了箭囊。没有了箭,只需要仔细些,近身搏斗短兵相接他是不怕的。翟定一将达鲁紧紧拉在身边,突然,他站定住示意达鲁也别动,头顶的树枝上一道人影快速向下冲来,手上的刀尖直指他的头顶。下一刻翟定一一个驴打滚闪到一边,滚动间不忘腰刀向后挥去,一声爆喝:“达鲁!“声至,达鲁手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远远钉在一棵大树上传来尾羽的嗡嗡声。虽然没有射中暗中的刺客也惊退了他,此刻翟定一的冷汗才蹭蹭地冒出来,这里面有个高手。他不敢再冒进,忙招呼达鲁一起往人多的地方赶去。还没走出两步,背后又是一阵刀锋划过气流的声音,他连忙拉过达鲁将人甩到一边,自己避无可避就顺势往前跑两步跌倒避开,等他起身,他面前已经站了一个头戴冠羽的人,眉目看起来不过弱冠甚至更小一些,只是眼神里的杀意满溢,左手背在后面右手是一柄尺长窄刃弯刀,火光间刀锋处寒光湛湛,显然他就是刚才那个高手。翟定一定了定心神,握紧手上的刀便欺身而上,与他近身肉搏起来。那青年没什么路数,显然都是在丛林中搏杀练就的身手,技巧就是快速找到猎物的死穴。翟定一也算是有些功夫的底子,再加上曾经在边防营几年磨炼,杀人技没多少就是一个大开大合,一把刀舞得密不透风还时不时主动出击。两个人打的你来我往不分上下,慢慢的都带了些伤,达鲁技艺生疏不敢贸然上前,只能拿着弓弩对着二人寻求机会,忽然,翟定一被那人刀柄打了一下肩膀,整个人踉跄了一步,还不等达鲁出手救援,那青年左手猛地跟上扎在翟定一的背上,原来他左手拿着一根两指粗的竹签。

翟定一顿时一声惨叫,想故技重施往前冲脱离开那青年的禁锢,谁知一动,背后传来更大一阵剧痛,那竹签应该是做了特别处理,一动他只觉得在从内向外剜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一根胳膊便从后面伸过来随后他便感到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了他的脖颈。达鲁在一旁看的分明,弓弩马上跟上想逼退那人,谁知道他不退反进让翟定一硬生生用腿挡了一记,见此情景,达鲁连忙撤了手中的弓弩不敢再动弹。此刻的翟定一听到背后之人沉重的喘息声,显然对方也是强弩之末,只可惜此时此刻他早已因疼痛卸了全身气力,完全没了逃生的能力,只剩双手忍痛将腿上的箭拔了出来,好在这一箭慌乱中射出力道不大,走路勉强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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