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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见我不杀?为何见抚尘不夺?”主人问。

“你不是齐风,我为何要杀。我不懂使剑,抚尘得来无益。”卞攸答。

“为何你要出手相救?我本无关之人。”主人垂眸。

“天下之人,皆知雁王痛失无伤、常年通缉杀他之人。你既是无双,固然不可杀。”良久,卞攸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

“你当真信我是无伤之女而非杀他之人?”主人疑惑:“你肯替我隐瞒身份?”

“料你不足十八,十岁不到的孩童有何能耐刺杀无伤?”卞攸面带微笑,细长的凤眼竟和无伤的眼睛有几分相似。“我欲借你无双之名,你若答应,我便替你隐瞒身份。”

“缘何?”

“你暂且无需知道,只需应我‘好’或‘不好’。”

“你若替我寻找齐风,我便与你成交。”

“喏。你可在意无双之名为千夫所指?”

“我只愿替父母报仇,无双之名,早已不复。我名烙心。从此,‘无双’为你所用。”主人郑重开口,面无波澜。

“如此甚好。烙心姑娘,此处为万山别院,无人叨扰。你可暂住于此,候我消息。”卞攸笑道。

“烙心无功不受禄,不敢接受公子好意。”主人婉拒。

“姑娘居于此处,可保证联络无阻,风声不走。”卞攸坚持,双眸半眯,神色不辨。

主人沉默,打量他半晌,推门而出,目光所及之处,景色一片清幽。晴光霭霭,淑景融融。别院地处山林,故无人打扰,习武练剑,此地甚好。于是她承左丞相好意,答应搬来此处静心修习。

“烙心姑娘,为防泄露消息,此处不设仆役,请姑娘谅解。”卞攸说完,牵来一匹高大骏马,骏马鬃毛若火、神采飞扬,实乃良驹。“此马日行千里,算是好马,姑娘可驯之以出入山林。”

“我自幼独居,不喜有人絮絮叨叨,况且练剑本该求静。公子不必觉得不妥。”主人牵过红马,俯身一揖,谢过卞攸。

“卞某下朝之后再来,若有不便,不妨直言。”说罢起身别过。

日落之时,卞攸再次来到别院,身边有陈生、暗雪二人相伴。这两人是救主人的八人之二,身手极佳。先前他们以布覆面,容貌不辨。这次则皆着便装,面罩已卸,显然对主人不再设防。一男一女,皆意气风发、顾盼神飞,一看就是身怀绝技之人。

“陈生、暗雪可陪姑娘在此练剑,不知姑娘乐意否?”卞攸坐在藤椅上,手执茶杯,微笑开口,“他们忠心耿直,断不会泄露行踪。”

“烙心愿一人居住,若偶尔有人与我比试切磋,亦未尝不可。”主人直视对方,好奇他为何替自己想得如此周到:“公子为何如此善待烙心?”

“天下之事何其多,并非件件事出有因,若要寻根究底,便因你是无双。”卞攸一脸高深莫测地道,语气里玄机暗藏。

主人无言以对,只得道:“我是烙心。”

“喏。”

此后,陈生、暗雪常常造访,卞攸亦不时登门。相处数日方知,陈生暗雪二人擅剑,陈生使的是双剑,那日替主人挡下一刀之人便是他,暗雪使单剑,剑招凌厉,毫不拖泥带水。三人时常比划一二,皆以学习对方招式为主,没经比试,倒也不知谁更厉害。

天下至强之人,果然都为朝廷所用。我藏身于主人衣领之中,轻轻叹气。

三人熟络之后,主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卞攸五年前受命于雁王,上位即当了左丞相,这在当时被传为奇闻。然卞攸智多、擅谋,雁王惜其才,久而久之,天下之人不再多言。主人好奇,问暗雪:“公子年龄几许?”“虚岁二十三,实是二十二。”暗雪笑道,面色绯红。主人惊讶,卞攸比其父无伤还早入朝堂,不由心生佩服。此后每每见到卞攸,都多了三分敬意。

辗转半年已过,卞攸那里,齐风的线索半点也无。主人坐立难安,终于无可忍耐,牵了马儿,自己下山寻去。

反反复复查了三个月,她在王城及其附近的村庄里找出“齐风”数十人,然而,皆非其所欲之人。

人海茫茫,这样打听,何时方是尽头?主人叹息一声,纵马走在大道之上。大道两旁,人声鼎沸,喧嚣依旧。城中的格局似有变化,但和她八岁离开时亦相去不远。

马儿渐渐走到了王城中央,她依稀记得,在这附近有一个说书台,那说书人的评书说得极妙。不知那台子是否还在?一想到这里,她便拉了缰绳,翻身下马,寻着记忆一路寻找。

不出百步,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渐渐清晰,正是那说书人在评书:“……无双那日以布覆面……”

无双?主人怔愣两秒,牵着红马,好奇地走向说书台。只见台上的老者手执折扇,左右挥舞得甚是自在:

“……宋公子,诚乃武功卓绝之人。想他七天连续迎战高手百余人,不想,数招之间却毙命于无双之手。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果真说的是主人!我心中得意,抬头一瞥,却发现主人眉头微皱。

“那日,宋公子战败,我血脉逆转之症突发。亏得陈生及时相救,才能安然无恙……即便那宋姓公子死于我手,但此事断不值如此传扬。这些年来,我未曾以无双之名做过它事……如此,为何?”看着主人拧紧的眉心,我明白她所忧为何了。

说书台上,老者继续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自上次武林大会之后,无双消失隐匿了大半年,一直不知所踪。雁王为此龙颜大怒,又遣高手数百,追杀无双。可惜那无双功夫盖世,连无伤都轻易为其所杀,试问天下谁人可与之敌?只是,此人自称是无伤之子,不知其用意何在。想当年,他潜入无府……”

一分钟后,那慷慨激昂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闻。主人紧咬牙关,拍马疾奔:“可笑,可笑!”她心中如是大叫,那激烈的叫喊悲伤异常。“藏匿这许久,天下竟已指认贼人乃是无双?”

一路策马狂奔,主人的脸被风吹得一片惨白。大风吹入她眼里,掀起一层薄薄的水幕,她闭眼:“回去问卞攸!”

蓦地,两眼一睁,脚下用力一夹,马儿便嘶叫一声,飞速向来路奔去。

回至院中,耐心候了三刻,卞攸方牵马而来。主人有些迫不及待,听到脚步声响起,她便推门而出:“无双从何时变为天下人口中那众矢之的的?”她沉声相询:“天下皆言,无伤乃无双所杀。”

“自你从武林大会出来那日起。”卞攸将鼻中还兀自喷气的纯黑烈马牵至马厩,绑好了黑马,回过身来认真看她。

原来他早已知道。主人凝神,盯着他的眼睛:“他们凭什么都这么说?”

“凭他们的猜测。”卞攸开口,语气轻若鸿毛:“或者,有人想隐藏真相,亦未可知。”

“什么真相?”

卞攸紧紧地凝视着主人,半晌,波澜不惊道:“或许,是武林人士想隐瞒他们欲抢夺抚尘的真相。也可能,有人暗中操纵,希望事情变成这样。”说完,他嘴角溢出一个微笑,真假难辨。

“你以为如何?”主人逼近一步。

“那日,追你欲夺抚尘之人近百,虽大多非你所杀,但世人不知。你自报家门之时,难免有无心之人偶然闻之。事后,追击者百人尽亡,你道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此事?”卞攸亦上前一步。

“你乃雁王身边的丞相,为何不向他据实以报?我爹爹乃当年为王所器重的宰相,若他得知其子未亡,他定不会杀我。”主人站定,紧张地看着眼前之人。

“既然如此,当年你大难不死之时,为何不寻求雁王庇护?”卞攸脚步又进。

“当年情势突发,我身单力薄,不知凶手为谁,不可轻信他人。况且杀我爹爹之人,定有只手遮天、翻云覆雨之能,天下第一的爹爹都保不了我,我怎能求救于他人……”主人盯着卞攸,脚步不由后退一步。

“如今你知凶手是谁了吗?齐风是谁,你可知?敌人在暗你在明,你如何与之敌?”卞攸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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